走著走著,忽然,揚滿善愣了一下。他發覺有道視線緊黏著他。
他加快腳步,閃進了人群裡,可那道注視依然攫住他不放。
他換了個街區,再走過下一條街,那個視線依然不放過他。
他被跟蹤了?!
哼!好樣的!一定又是士侯派的那些傢伙。恰好他心情不爽,就殺個一打來洩洩憤!
於是,揚滿善根本不顧這裡是人潮眾多的小巷,一停步就馬上轉身,教那身後跟蹤他的人措手不及。
果然,一個披著黑披風的人影停下。
揚滿善得意又火大的斜著嘴角,嘲笑地等著看這人的驚慌。
然而,卻不見那人影有任何慌忙的樣子。那人只是慢慢地伸手,將披風的帽子給拿掉。
揚滿善的心一突,看著暮光在那人臉上打下的光影,揚滿善整個人彷彿石化了般,動彈不得。
沒想到,臉上顯露出驚慌的人,竟然是自己。
只因為……只因為他從沒想過,他會這樣找到……
兔兔。
他心上最掛念的兔兔。
揚滿善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的臉與唇白得嚇人,更凸顯那疤痕的醜陋。她的眉眼從沒這麼冷淡過,她瞪他的樣子,從沒這麼……仇恨冰冷過。
他突然害怕了起來,害怕兔兔這樣看他。可那是他應得的。
於是,她不動,他也不動,讓她用這樣恐怖的眼神凌遲他。
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他該放鬆身體,收起那些驚懼,讓她的憎恨徹徹底底的攻擊他、撕扯他。
然而,他的坦然,反而讓兔兔不自在了起來。
她會出現在這裡,不是要來看他從容不迫的,她是來看他後悔、看他畏懼的!
她皺了眉,牙一咬,手上急著從腰帶裡拔出一隻長柄的東西。
她慌張地拔開套子,將那東西朝著前面,快步向揚滿善走過去——
她記得懷沙說過的話,要下手就要快,不可以有任何猶豫,一猶豫,絕對會被揚滿善給扭斷脖子,即使,即使她曾是最瞭解他的兔兔——
那東西被披風給遮掩著,一旁的路人也察覺不出有任何不對勁。但揚滿善看清楚了,兔兔手上拿的,是一把刀子。
那尖銳的刀鋒,正要朝自己的肚腹刺來。
那一刻,他懂了。
這就是兔兔會讓他在這兒見到她的原因。
她要殺他。她恨他,恨到要殺了他……
第9章(2)
揚滿善的呼吸只是滯了一下。接著,他如釋重負。
根本不奢求原諒的他,這個處罰,的確適合自己。
這麼想著,全身更是放鬆,身心每一處地方,竟都沒起反抗的念頭。反而是攤開了雙手,坦出自己的胸腹,去迎接她的攻擊。
他甚至笑了,微笑地看著兔兔。
她頓住了腳步,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麼。
這個模樣,就好像,就好像……
他想要抱她,想要歡迎她,回到他的身邊一樣。
兔兔的手發抖著。
他不是該生氣,一手就扭斷她的脖子嗎?
她這個身心皆醜陋的孤女,他要殺她就像捏死螻蟻一樣容易,他根本就不會遲疑、根本不會憐惜——
但他這個樣子,她下不了手!
她垂下頭,手一軟,想要收起刀子。
忽然,後頭來了一陣猛力的推擠。兔兔一嚇,失了防備,更讓一隻另有所圖的手給抓住了她持刀的手,就這樣順著力道往前一推──
她聽到揚滿善悶哼一聲。
她低頭,發著抖,看著那把刀整個沒入揚滿善的肚腹裡。她的臉扭曲,悲傷地啞叫著。「阿……阿善……」
她趕緊回頭,然而那背後的人已經消失在人群裡了!
聽到兔兔仍是這般叫他,揚滿善望著她,竟笑了。他掰開兔兔持刀的手,將她輕推開,自己踉蹌後退了幾步。
「不要碰到我的血……」他吸了口氣,忍痛說:「妳……妳快走……」
「阿善……我……不是、不是……」兔兔快哭了。她明明已經放棄殺他的念頭了,為、為什麼——
「我不怪妳,兔兔。」揚滿善又驅她。「這是我應得的,妳走……」
「不!」兔兔上前抓住揚滿善,要帶他走。「我們去找大夫!找大夫——」
話說到一半,一道掌風往兔兔頸邊襲來。當揚滿善意識到已來不及,兔兔兩眼一翻、腿一軟,整個人就要往路邊倒去。
「兔兔!」揚滿善惡抱住她,可他整個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動彈不得。
他這才發覺,這刀上竟抹了劇猛的麻藥!
兔兔倒地前,已被一個路人裝扮的男子抓住,那人假意關懷了一下,接著卻是自顧自地將兔兔給扛走。
揚滿善要追,可力不從心。他叫道:「站——」
忽然,後頭伸來一條帕子,罩住揚滿善的口鼻。一股濃烈的迷香衝入他體內,即使他再強,也敵不過這麻藥與迷香的雙重攻勢。
「請揚橫班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人在他耳邊說:「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前,揚滿善看到了那張笑臉。
那個叫懷沙的傢伙……
揚滿善失去意識,就像個喝醉酒的醉漢一樣,被人扛走。這一帶酒館林立,這樣的人很多,所以也無人感到詭異。
這一切的衝擊來得太快,就這麼一瞬間。因此,趕路匆匆的路人根本沒有發現到,這裡曾發生過一場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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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醒來後,被領到一間簡陋的房間裡候著。
她不安地絞著手,觀察四周,想知道這裡是哪兒,想逃出這裡,更想找到揚滿善。
她也怪罪著自己,她千不該、萬不該放任自己仇恨的心,去聽信那些地獄使者的話。
她竟然拿刀指著阿善,那把刀甚至沒入他的肚腹。而阿善竟然還對著她笑,還擔心著她,怕她的手被毒血沾到。
那天羞辱她的揚滿善,和如今對著她微笑的揚滿善,到底哪一個才是她該愛、該守、該相信的揚滿善?
但不論是哪一個,她怎能、怎能殺他?他現在到底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