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陰沉嗎?」他以為自己裝出笑容,應該可以欺騙世人,可惜,竟沒能瞞過她。
「說不出來,反正我覺得你總有心事,」她努努嘴,「是在為國家大事操心嗎?其實大可不必,二哥才是皇帝,讓他自己操心去吧,幹麼這樣替他賣命?」
閒閒的一句話,卻像暖流,湧入他的心澗。世人都覺得能替皇上效力是他的福氣,都羨慕他能當上位高權重的慶安王爺,從來沒有誰像她這樣,設身處地站在他的角度著想。
如果她不是仇人的女兒;如果不曾遇到阿茹,或許他會愛上她,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雙臂像是不聽使喚,突然自有意識地伸出去,攬住她的肩勾她入懷。
魏明嫣瞪大眼睛,像是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一時間驚呆了。
「跟我一起去穎州吧……」他低聲說:「我不想讓你留在這兒。」
不知為何,他心中泛起依依不捨,不想與她分離,哪怕是一刻。
他要帶著她,不管到天涯海角,因為,她能讓他酣然入眠,失蹤了許多年的睡眠,終於找回來了,他不想再失去。
魏明嫣僵住,過了許久許久,彷彿才聽到他的言語,眼淚潸然而下。
這一刻,她感到自己多年的等待沒有白費,皇天不負有心人,守得雲開見月明……
她喉間哽咽,沒有回答,只是點頭,再點頭。
置身在這繁華鬧市中,魏明嫣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真是諷刺,今日燕羽將軍正式迎娶嫣公主,慶安王爺親自主婚,穎州城中一片歡騰,然而,真正的公主卻在這裡,站在這市集之中,與將軍府咫尺之遙,正悠閒地欣賞著攤販上的各種小玩意,無人知曉。
魏明嫣拿起一架紙紮的風車,色彩繽紛,看著它在風裡旋轉,轉成一朵七色的花,她暗笑,又暗笑。
沒有人認識她,擺脫了宮廷的束縛,原來,她可以做一個這樣任性逍遙的人,她喜歡此刻的感覺。
「姑娘——」身後忽然有人喚她,她回眸,卻見是慧益,「令兄請我帶你去看大夫,他說事畢之後,會到醫館尋咱們。」
此刻見到這青衣老尼,魏明嫣卻有種與上回不同的感覺。怎麼看,都覺得對方假惺惺。
明明知道她的身份發,明明認識倫,上回卻編出那樣一番謊言哄騙她,身為出家人,怎能如此?
「不知師太與我大哥是如何相識的?為何幾聽聽我大哥差遣?」魏明嫣忍不住直言道。
「貧尼與令兄有些淵源,曾經,他最親近的人也是我最親近的人,所以貧尼願意為令兄做一些事,而令兄對貧尼也很是照顧。」慧益答得含蓄。
「最親近的人?誰?」她眉心一緊。
「一個已故的女子。」慧益不露聲色。
「大哥的親生母親?」魏明嫣兀自猜測。除了倫的母親,她再也想不出別人了。
慧益一笑,沒有回答,假裝默認。
魏明嫣信以為真,純真的她疑雲頓去,心無城府,只道:「是要帶我去醫館嗎?其實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這位大夫醫術極高,堪比扁鵲華陀再世,他素來雲遊四方,只可遇不呆求。
近日出現在穎州,也是巧事。令兄擔心上次劫難會留下後遺之症,所以特叫我帶你去給他瞧瞧。」
「我就不相信民間真有什麼高明大夫,好醫生都在宮裡呢。」魏明嫣輕笑道。
「貧尼只知道,令兄每年都要花重金建議此人,請他為自己診治。若是好醫生都在宮裡,又何必多此一舉?」慧益淡淡答道。
「真的?」她一怔,旋即又是一驚,「大哥有什麼病?」
「這個貧尼倒不知了,不如姑娘自己去問邢神醫吧。」言盡於此。
第3章(2)
邢神醫?魏明嫣懷著三分好奇、七分擔憂,跟著她來到那醫館。
說是醫館,其實不過是一所臨時搭建的茅舍。邢大夫雲遊之人,居無定所,所以屋內陳設十分簡陋,卻擺滿各式草藥,藥香撲鼻。
魏明嫣乖乖讓對方把了脈,邢神醫說她傷勢已無大礙,再敷些去疤美肌的膏藥即可。
「聽聞大夫經常替我大哥診治,可有此事?」見慧益守候在簾外,應該聽不到屋內談話,魏明嫣趁機問道。
「魏明公子嗎?」似乎不知魏明倫身份,邢神醫笑著點頭,「沒錯,每年他都要遣派家丁尋訪老夫,給予重金。」
「我大哥生的是什麼病?」她屏住呼吸,有些緊張。
「姑娘不必如此擔心,其實也不算什麼病。」
「請大夫直言,」她眼珠一轉,信口編道:「大哥成親在即,家母有些擔憂,若真是怪病,不如把婚事推了,免得耽誤人家女兒。」
「呵呵,真不是怪病,放心。」
「既然如此,為何要一年診治一次?聽聞大夫堪比華陀扁鵲再世,甚至有神醫的美名,應該可以一次根除吧?」
「這……」他有些為難,「我答應了令兄要保密……」
「可我不是外人。」魏明嫣堅持道:「這樣吧,等會我大哥會來此接我,大夫您怕他責怪,就說是被我脅迫的,不就成了?」
「呵,」邢神醫不由得笑了,「姑娘如此執著,老夫只能實話實說——其實,不過是用草藥熏封淚穴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
「熏封淚穴?」她大愕,「那是什麼?」
「就是封住淚穴,不讓眼淚再流出來。」他仔細解釋,「一年必須熏一次,否則會失去藥效。」
「我大哥他……為什麼要這樣啊?」她百思不得其解,怔怔恍神。
「老夫也不得而知,」邢神醫歎道:「或許身為男兒,刻意堅強,不想讓自己流淚吧」
話剛落音,門外忽然響起男子的輕笑聲,「邢神醫,我才不在一會,你便洩了我的密!」
魏明嫣一驚,轉身望去,只見門簾輕掀,魏明倫緩步走了進來。
「為什麼?」顧不得有外人在場,她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激動道:「為什麼時候要這樣……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