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會被他料中、看扁。她會活得愈來愈自在,愈來愈知足,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失去,所有愛與被愛的記憶……都還在心底。
她打開電視,讓聲音充斥在空蕩的房間,拿著抹布跪在地板上擦拭磁磚,紅著眼眶,微揚著唇,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沒錯,她仍然可以繼續愛他、想念他、祝福他,即使在見不到他的未來……晚上六點多,皮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急忙脫下手套,接起電話。
是蕭元培。
「你已經把東西都搬走了嗎?」他驚訝地問道。
「對啊,已經搬回家了。」
「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我可以開車載你回去。」
「其實也沒幾樣東西,難不成還擔心我會走丟?」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愉悅且輕鬆的。
「這很難說。」他大笑。「只是沒想到你這麼無情,連個吻別都沒有,有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我?」
「你才知道我有多開心拿到特赦金牌,終於解脫了。」她也笑,笑得好心酸。
才離開幾個小時,才聽見他的聲音,她就已經耐不住相思了。
「好、好,你給我記住,等你晚上睡覺發現沒有我在旁邊很不習慣時,就別打電話來撒嬌。」
「我要跟我妹擠一張床睡,聊好多心事,才不會打電話給你。」
「你有很多心事嗎?」他突然嚴肅問道。「怎麼沒告訴過我?」
「我們女人家的悄悄話,你想聽?」
「那就算了,肯定沒什麼營養。」他還是那麼嘴賤。「到家就好,我最近會比較忙,沒事就不打電話給你了。」
「好……」
「先這樣。」
「嗯……」倪安蘿的耳朵一直緊貼著手機,手機裡早已一陣寂然,但她以為貼著它就還能感覺另一端的他的氣息,半晌,才發覺自己有多傻氣。
一通電話輕易地將倪安蘿的一鼓作氣洩光了,她呆坐在地板上,提不起半點力氣與心思再接續清潔工作。
直到夜深,她空著肚子,狼狽一身的清潔裝備,疲憊地靠在床緣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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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倪安蘿醒來,茫茫然望向空無一物的牆面,許久才記起身在何處。瞬間,胸口就像被什麼重物沉沉地撞壓下來,她摀住心窩,痛得淚流滿面。
淚水止不住地浸濕了她的衣襟,她張口卻吸不到空氣,彷彿溺在大海裡就要被淹沒,而這次,再沒有另一個蕭元培惱怒她讓她忘卻悲傷,再沒有另一個蕭元培帶她見識新世界驚嚇得她沒時間檢查傷口——她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泅游上岸,擺脫滅項的命運。
她勉強撐起身子,收拾地上的清掃用具,進浴室盥洗。
打理好一切後在附近的早餐店吃份簡單的烤吐司,便進學校了。
這一次她很堅強,偽裝得也很成功,無論是同事或家人都沒看出她生活上的驟變,她也盡量讓自己作息如常。
要習慣一個人生活或許需要很多時間,但至少她已經開始往前走,試著去習慣。
偶爾,蕭元培會打電話給她,關心她的近況,她的表現滿分,絲毫不流露出想念,不造成他的負擔。
「我最近好像瘦了不少。」蕭元培的聲音好淒慘。
「怎麼了?生病了嗎?」倪安蘿緊張地問。
「不是……吃慣你做的菜,現在再吃外頭的簡餐,簡直食不知味,又沒時間找你出來好好吃頓大餐。」
「要不要我再幫你帶飯去?我早上進學校前去你那裡一趟,把便當掛在門把上,你醒來再微波一下。」聽見他還想念她的廚藝,她不禁激動萬分。如果還能再為他做些什麼,再麻煩也沒關係。
「不用啦,我現在這裡……有點不方便……」他語帶保留地說。
「嗯……好吧……」她明白他的「不方便」的意思。「那就挪點時間,吃點喜歡吃的,你可不像會虐待自己的人。」
或許她可以埋怨他一點都不隱瞞的殘忍,卻無法不愛他。
即使分開,她仍舊是他眼中那個柔情似水的倪安蘿。
「你呢?有沒有吃胖一點?」
「有,我爸一天到晚要我多吃點、多吃點,挾到我碗裡的菜都比飯還多了,像養豬一樣。」
她很佩服自己能用如此鎮定的語氣和他說話,能即興編出那麼多憑空捏造的謊言;如果她欣然成全他與他的新歡能換來他毫無壓力的關心,那麼她將永遠微笑等待他的來電。
「呵……你搬回家,你爸很開心?」
「當然啊,我是他的寶貝女兒嘛!」
「我猜他以前一定很恨我,恨我霸佔了他的寶貝女兒一年多。」
「沒有的事……」
「以後他可能會更恨我……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輕笑著。
倪安蘿幹幹地陪笑兩聲;是啊,若她父親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不曉得會不會大發雷霆,衝去找他算帳……這也是她不能搬回家住,不能據實以告的原因。
他沒有對不起她,一切都是當初約定好的,她心甘情願。
「再過一陣子,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嗯!」她開心地點頭,原來,她不是再也見不到他……
「這麼開心?我猜你根本是想死我了,還嘴硬說沒有。」他笑。
「故意表現這麼興奮,讓你高興的。」
「厚厚……不只變壞,還變聰明了。」
兩人總是在這樣愉快的氣氛下結束通話,然後,倪安蘿繼續懷抱期待的心情,等待下一次電話響起。
還能期待,還有希望,她已經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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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秋高氣爽,萬事皆宜。
蕭元培站在鏡子前,難得地穿上他最中規中矩的深色西裝,打上領帶,頻頻練習「忠厚老實」,不帶「邪氣」的笑容。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從沒如此緊張過。
走出房間,空氣中還飄著新裝潢未驅盡的木頭味和漆味。環顧這間重新規劃整修,欲做為他和倪安蘿婚後的新房,心中忐忑摻混著莫名的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