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上午九點半,二姐被公司派到屏東評估某間工廠續存的必要性,大姐去上班,她賣房子的業績可以傲視全台灣,遲遲到學校去了,而媽媽則到叔叔那裡幫忙。
孫叔叔是媽媽的朋友,認識近五年,他開了一間音樂教室,收了不少學生。平時她們三個女兒各忙各的,遲遲上小學後,媽媽更無聊了,就到孫叔叔那裡幫點忙,在那裡可以接觸她喜歡的音樂。
這時間還待在家裡的,只有失業的她。
她不是不找工作,而是工作難找,姐姐和媽媽都要她別緊張,慢慢來,找一個符合性向的工作比較重要。但她怎能不心急?她比誰都明白,老舊公寓很快就要改建,買房子是她們迫在眉睫的課題。
當門鈴聲響起時,向晚晚的無明火再度狂噴。她受不了了,受不了那個簡單男人說對不起的方式!
剛地,她打開大門,門外是滿臉滿眼蜜的蜜蜜。蜜蜜是她進公司後唯一對她釋出善意的女生,因為她的善意,她沒辦法狠心將她趕出去。
「晚晚,喏,今天的。」她將一束黃金海芊和紙袋推到她面前。
「蜜蜜,可不可以……」向晚晚無奈地看著她送上來的東西。
「不可以。老闆有多惡霸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任務失敗,你以為他會讓我留下來嗎?小姐,你比我更清楚工作難找,就別害我了吧。」她還是一樣塗著誇張的眼影,貼著雙排睫毛。
向晚晚歎氣。方英雄永遠知道她的罩門在哪裡!接過花和紙袋,她想起他說過要用黃金鬱金香、黃金風鈴草讓她的愛情燈隨時保持在發亮狀態。
「他到底還要搞這套搞多久?」
「問得好,我也很想知道。」蜜蜜走向沙發,自己主動倒了杯茶。她來這裡很多趟了,早就熟門熟路,熟到當成自己的家。
向媽媽是個好人,偶爾碰上還會請她吃點心,向家人都知道晚晚碰到什麼事,她們不鼓勵、不參予,只留下空間、時間讓晚晚自己沉澱處理。
「你不能叫他停止嗎?」
「嘿嘿!」蜜蜜朝她好笑兩聲,拿出手機,打開留言,按下擴音——
晚晚,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我們見面談談好嗎?我那天說的話是很過份,但不全是真心的,你因為父親的薄倖而拒絕承認愛情,而我……因為難以出口的原因形成狹隘性情,我有錯、錯得離譜,我恨自己千百次,卻沒辦法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告訴我一個方法,只要能夠扭轉眼前,再難,我都做。
關掉語音,蜜蜜把手機放到桌上。「給他一通電話吧,也許他可以考慮停止對我們兩個人的折磨。」
向晚晚看了手機三秒,別過頭。他不需要做什麼,他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頂多以後狹路相逢,兩個尷尬笑容應付過去就是。
呃,這意思很明白了。蜜蜜攤攤手,起身準備離開。「那麼明天見嘍。」
「蜜蜜……」向晚晚挫敗的扯住她的袖口。
「我幫不了你,你還不曉得老闆有多堅持、多固執?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會一路執行到底,不成功絕不停止,我懷疑他的字典裡根本沒有妥協和放棄。」蜜蜜歎口氣,看了她兩眼,重新坐下問:「我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嗎?」
「什麼問題?」
「就我所知,你和老闆不是感情不錯?前陣子你們在大陸拍片,秦秘書傳來的訊息是你很可能變成我們的老闆娘。怎麼才沒幾天,你就拎著行李回台灣,而我的工作從接待變成宅急便?」
「感情是假的,喜歡也是假,從頭到尾,他都是在報復,報復那年我失約。」
「老闆看起來不像是個會記恨的男人……」蜜蜜再瞄了她一眼。「喂,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就算我吃人嘴軟,就算老闆是我的衣食父母,我也不會因此替他說話。說真格的,我認知中的老闆不像你形容的那樣。」
「話是他親口說出來的,他的計劃是等我愛上他,然後大大方方拋棄我,讓我嘗嘗他當年的感受。」看蜜蜜想播話,她又補上一句,「我保證,自己的聽力和理解能力都在正常範圍內。」
這些話,她想幾次就受傷幾回,這輩子,她都無法不掛懷。
「那麼你愛上他了嗎?」
向晚晚沉默了,但表情讓人明白,那是個失戀女人的哀愁,不必言語就能通透。
她果然愛上老闆了!就說嘛,老闆是個只能容許成功、不准失敗存在的男人。
「那你說,既然他已經達到目的,為什麼還要弄這些?」指指滿屋子的花,和她語音信箱裡塞爆的留言。
「誰知道?他那麼愛演戲,說不定是一時興起。」向晚晚一撇嘴。
「你不知道金價大漲,每天花幾萬塊去搞個一時興起,會不會太大手筆?」
「方英雄的腦袋哪裡是正常人能夠理解的?」一個簡單失約被他形容成拋棄,還要她付出代價,這種男人,豈只是狹隘而已。
「有沒有可能,你聽見的那些話不是他的真心,也許他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也許他根本連自己在說什麼都沒搞清楚。」
「你還說不是在幫他說話?」她埋怨地看了蜜蜜一眼。
「我是在分析。不然你說,假設我一天到晚夢想把某個人的錢挖空,好不容易我把錢在存進自己的戶頭裡、好不容易變成億萬富翁,你覺得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是逃跑,還是把錢存回去他的戶頭裡?」
這是什麼爛比喻?向晚晚沒答話。
「如果我真的把錢匯回去,對不起,我一定有精神方面的問題,而我確信老闆的身心還算正常,會這麼做一定有其道理,難道你不想弄清楚?」
「清不清楚又怎樣?反正我們已經沒有交集。」
蜜蜜不負所托,盡力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就當是滿足好奇心吧,和他見個面、搞清楚他的背後動機,他還能把你吞進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