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他想拆掉小伍的骨頭。
「小伍已經走了。」她拿眼偷看他,然後小小聲的加上一句。
放辰的眉毛挑了起來,一陣很不舒服的感覺向他湧來,這小東西居然看得到他在想什麼!?
不行!他絕不能留下她!妥脅就等於是替自己往後的日子找麻煩,他齊放辰不喜歡多餘的麻煩。
「你不能留下來。」他很肯定的說。
「沒關係,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她認命的、可憐兮兮的笑了笑「反正我已經流浪慣了,也不在乎在地下道或是天橋多睡一個晚上,我知道那些蚊蟲盯住身上的感覺很不好受,還有可能會染上疲疾或登革熱,但你放心,我知道怎麼照顧自己。」
「而且我昨天剛好滿了十八歲,或者我還可以考慮去找家可靠的酒廊陪酒,那至少比露宿待頭強多了,你說是嗎?好在我的身材還算不錯,第一次可以值不少錢吧!你應該知道處女的價碼,通常不會太低的對不對……我……我好渴,你能不能給我一杯水喝呢?」
他真的沒那麼仁慈,但是,他卻見鬼的答應讓她進屋了。
「你真是個好人,我只要喝一杯水就好,最好是有冰塊的,喝完我就會自動離開。」她端坐在沙發裡歉然的一笑,幽幽的說:「你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吧!你知道台灣的夏天,氣溫很高,不喝一點水是不行的,而且我的身體又不是很強壯,常常走著走著就會往路上昏倒,有一次還差點被人帶到色情茶藝館,還好我逃過一劫,人類的本性很可怕,他們總想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還引以為樂……」
「閉嘴!喝你的水。」放辰丟了一瓶冰涼的礦泉水給她,不可思議她怎麼會這麼多話,但他也不否認,她的話確實動搖了他,否則他就不會議她坐在自己的沙發上了。
「你很喜歡叫人閉嘴。」不是疑問句,而是她的結論。「你很囉唆。」他開始覺得讓她進來是個錯誤了,簡直引狼入室。
「對不起,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小伍是無辜的,他是好人,看我可憐,又沒地方去才答應錄取我的,他還說他的老闆外冷內熱,其實也是個好人,但有時候又不懂得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我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就是你,我也看得出來你真的是個大好人,你放心好了,你對我態度不好,我不會放在心上的,都是我的錯,是我長得不討人喜歡,沒有人緣……」
又來了,放辰呻吟了一聲,此刻他真懷疑她主演過阿信,但她那句「你真是個大好人」偏偏又讓他燥熱不安了起來。
是的,不安,因為他很慚愧,也很汗顏。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人,甚至連有道德都談不上,他一直是自私的,那些好看的紳士派頭或者面對自家兄弟時的呆瓜扮相都是為了偽裝自己,對於他這種表裡不一的雙面人,她居然毫不考慮的讚美他是好人?
看看她吧!此刻她注視著他的眼神是多麼清澈無邪又單純啊!單純得讓他升起了罪惡感,也單純得讓他有股浪子回頭的衝動。
「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他掩飾性的灌了一口水,沒話找話講。
「雲林鄉下。」她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紫色碎花洋裝,有一絲胸腺,「你瞧,我很土對不對?」
「也不會啦!你這樣打扮還滿適合你的……」說著,他猛然住嘴,老天!齊放辰,你在胡說些什麼?白癡,她是狼耶!你居然發神經的去挑逗一匹狼?!
「你不必做出那種表情,我不會賴著你不走的。」她咬著下唇,委屈的說。
她受傷的樣子讓放辰於心不忍了,於是他脫口而出,「我不是那個意思。」天知道他就是那個意思!
「你不必安慰我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她垂下眼瞼,悵然的說,「自從我九歲那年我媽帶著我再嫁,我就知道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而弟弟跟著出生後,我就更形渺小了,十三歲時,我繼父企圖非禮我,我媽只好把我送到舅舅家,為了讓舅舅不要趕我走,我自動自發的每天做很多很多的家事,下了課還要到舅舅的麵攤幫忙到凌晨,而國中畢業後,舅媽不歡迎我繼續住下去,我繼父那裡又容不下我,我只好草草找了間建教合作的職校,還好工廠有宿舍可住。
「半工半讀三年下來,我存了一筆小錢,原本想和同學合夥開家泡沫紅茶店的,誰知道我繼父好賭成性,居然欠了高利貸的錢,我媽走投無路的來找我,我只好把那些原本想要開店的錢拿出來替繼父還了賭債。
「就在上個月,我媽要我搬回去住,繼父也保證不會再騷擾我,哪知道第二天晚上他就故技重施的想非禮我,還好我警覺性夠強才沒有出事,喪盡天良的繼父卻告訴我媽說是我勾引他的,很可悲,我媽信他不信我,於是,我被趕出了家門,身上只剩下幾百塊錢,我買了一張車票來台北,原本打算想找職校的同學幫忙的,怎麼知道才短短一個月沒見,她就搬家了。
「我在台北街頭流浪了好久,前天我又熱又渴的躲進這棟大廈來吹吹冷氣,無意中看到那則徵人啟事,我一點都沒把握自己會被錄取,畢竟我很清楚我不是那塊材料,但是,你相信嗎?小伍卻一點都沒有嫌棄我,他好心的給我水喝,又泡了碗麵給我吃,他的善良讓我好感動,他的好心腸也給了我一絲溫暖,讓我知道人間還是有溫情的。
「所以,就算你現在不願意履行那張合約我也能夠瞭解,你說,有誰會傻得用一個既無學歷又無背景的孤女呢?
「對不起,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我走了,謝謝你的水,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齊先生。」說完,她放下空瓶子站了起來,眼中充滿了哀愁,也充滿了擾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