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初陽。」他笑著拍拍好友的肩膀。「你以為我是傻瓜麼?」
「不敢……」
「那你就把真相告訴我,我可能還會勉為其難幫你一把。要是有絲毫隱瞞,可別怪我這個作朋友的袖手旁觀。」
「這……」
看到他一臉猶豫不絕的模樣,黃博志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這份家教絕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明明既好賺又對口,沒道理把財路往外推,尤其是推給他這種對電腦一知半解的人。
「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我就把事情都告訴你,不過你得先答應幫我才行!」
「能幫的我一定幫,幫不了的也沒轍。」
「好吧,」鄭初陽一甩頭,神情流露出少有的煩躁。「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我邊吃邊告訴你。」
「你還沒吃午飯?」
「是啊,已經快餓扁了,就為了等你下課。怎麼樣?請我一頓?」
「可以,別忘了從貸款裡扣。」
因為吃膩了校園餐廳的食物,他們不惜多走十五分鐘來到西街的熟食中心。
就著一碗特大號的肉骨茶,鄭初陽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還不是我老媽,讓我去給她什麼牌友的親戚的侄女上什麼電腦課。」
「有問題麼?」
「你還看不出來嗎?分明是在推銷我嘛!」
「推銷?多少錢一斤?」
「黃、博、志!」
「別氣、別氣,影響食慾的。」
「看到你就已經胃疼了!」
「那要不要我幫你吃?」
「博志……」
「什麼事?」
「我有沒有說過認識你是我一生中最可悲的事?」
「讓我想想……上星期好像說過。」
「唉……」鄭初陽露出非常難過的表情,如果這表情讓賣肉骨茶的老闆看到一定會大受打擊。
「好啦,反正已經認識我了,賴也賴不掉,別忘了你現在是找我幫忙的。」黃博志拍拍他,當作在安撫小狗。
「你替我去上課。」
「等等等等……你說得未免太快點兒了吧?」
「一個字,幫還是不幫?」
「別忙,你先告訴我,為什麼如此肯定伯母在……推銷你?」黃博志腦子裡不期然浮起掛在肉店裡待估的豬肉,但為了不傷初陽的自尊才強忍著沒笑出來。
「我媽除了打牌,最大的興趣就是給人做媒。如今悶得發慌,就把腦筋動到寶貝兒子身上來了。」
「那也沒必要給你找個……對了,那女孩到底多大?」
「據說是中三。」
「中三?當兒媳婦未免太小了點兒吧?」
「你不瞭解我媽啦!她早就拿我的八字去給什麼半仙算個夠,說什麼差七歲的姻緣最好……」
「所以……所以就給你找了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哈哈哈……我從沒聽過這麼好笑的事……」他大笑著趴在桌上。
「你還笑?不同情我也就罷了,還幸災樂禍?」
「不……不是……」笑得太猛,他岔著氣兒。
「再問你一遍,幫不幫我這個忙?」
「為什麼不找阿勇?他和你一樣讀電腦的。」
「阿勇沒你帥……」
「所以?」黃博志眉毛一挑,隱約猜到了八九分。
「你英俊瀟灑、品學兼優、才氣逼人、前途不可限量……」
「夠了,這些大家都知道。」他一擺手。「現在說重點。」
「如果……我是說如果……」初陽看都不敢看好友瞇起來的眼睛,有些難堪地盯著吃剩一半的肉骨茶,彷彿那幾塊骨頭會站起來回答他似的。
「如果什麼?」黃博志也不催他,倒是比較感興趣他扭捏的模樣。
「如果……那個女孩……看上你的話……」
「你就安全了對不對?」
「對對,博志你果然聰明過人、英明神武……」
「哈……現在知道誇我了?」黃博志好笑地問,不著痕跡地提醒他剛才如何抱怨誤交損友。
「嘿嘿……」初陽訕訕地笑,笑得他有點兒頭皮發麻。
「喂,我還沒答應!」
「博志……」
黃博志不吭聲,開始在腦子裡衡量輕重利弊……
冒著被女孩子纏上的危險去賺外快,到底劃的來划不來?話又說回來,「推銷」初陽到底是鄭伯母一廂情願還是兩家合謀?若是後者,他豈不是前腳進去後腳就被踢出來?何必討這個沒趣?
「博志兄?」初陽又叫了一聲。這稱呼只有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出現。
「這是伯母一個人的主意還是兩家的意思?」
「這個我倒不曉得……不過應該沒人和我媽一樣神經吧?」
「這麼說伯母可是很不孝哦!」
「沒辦法,我已經受不了了!如果你從上高中起每天被盤問班上有幾個女生,有沒有性格又好又漂亮的,知不知道怎麼開口約女孩子,一天和幾個女生說過話,週末有沒有約會……你就明白我有多慘了!」
是夠慘的……黃博志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
「所以才我一上大學就搬出來自己住。好不容易呼吸了兩年自由空氣,如今又碰到這種事!你叫我怎麼能不絕望?」
「還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就是這麼嚴重!如果你不幫我的話……」
「這樣好了,我先幫你去一次看看,隨便編個理由說你來不了。可如果人家非你不可的話我也沒辦法。」
「啊……博志……我的救主……」初陽眼睛發亮地敞開雙臂。
「少噁心了你!」黃博志一拳打過去,沒好氣地說:「要是我真被纏上可不會忘了找你算帳!」
「荷蘭巷……二十八號?不……會……吧?!」這就是他要家教的地方?
找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發現的偏僻胡同,和手裡地址完全一樣的門牌號碼,以及黑漆木門上懸掛的匾額(這年頭居然還有用匾的)——惠恩堂?聽上去像祠堂或者教會的名字……住的是活人吧?
就在黃博志躊躇不決的時候,一團暗影夾帶著並不十分銳利的風聲從天而降,經過嚴格訓練形成的反射神經告訴他如果不躲的話雖然死不了但腦袋仍有凹下去或者凸出一塊兒的危險。因此在接下來的六分之一秒內他朝左平移出兩尺五寸的距離,與此同時只聞得「啪嗒——」一聲,一個半尺見方的物體正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