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她又做了些什麼?
莫曉恩仰起臉,望著屋簷下鉛灰色的天空,輕輕歎了口氣。
生日快樂,姐姐。
祝你生日快樂。也祝我生日快樂。
宋朝陽把車開出荷蘭巷時,險些和一輛白色寶馬相撞。一聲尖銳的急剎車後,他的二手QQ就這麼圓滿的熄了火。
有沒有搞錯……宋朝陽瞪著對面同樣停在雨中卻氣派依舊的白寶馬,也不管大雨滂沱,拉開車門衝到寶馬跟前,右手用力一指。
「你——出來!」
第1章(2)
車窗緩緩降下……一半。
李名傳扶著金絲框眼鏡,看了看這名站在雨地裡渾身濕透但火氣依然旺盛的男子,狹長的雙眼微瞇,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請問有什麼事麼?」他客氣的問。
宋朝陽怒道:「你開車不長眼啊?沒見這裡是單行道啊?要不是我剎得快你還有命坐在這兒嗎?!」
「抱歉,這裡是單行道麼?」李名傳瞧了瞧他身後那輛QQ,隨即調回視線:「你的車沒事吧?」
「當然沒事!」不知何故,宋朝陽對那副金絲眼鏡越看越不爽。那眼神……分明是瞧不起他的QQ嘛!車大了不起啊?排量高了不起啊?耐撞了不起啊?有本事去撞火車啊!哼……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沒好氣的吼道:「還不走?擋路了知不知道?!咳咳咳——」不小心嗆到雨水,宋朝陽咳得彎了腰。
李名傳沒再說什麼,只是多看了宋朝陽一眼,然後緩緩把車倒出巷口。
眼看白寶馬消失在雨幕裡,宋朝陽突然打了噴嚏,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濕透,趕緊鑽回車上,駕駛座上下立刻濕成一片。踩在自己「製造」的積水裡,多番嘗試卻始終無法讓熄火的引擎起死回生且接連又打了十幾個噴嚏後,宋朝陽終於相信今天不是他的幸運日。
拉開儲物箱,宋朝陽臉上又多了三道黑線。
靠,他沒帶傘,而且連面紙都用完了……
沒有選擇的情形下他只好將鼻水抹在手背上,然後扭頭看著車後窄窄的巷子,開始認真計算從這裡跑到惠恩堂要幾分鐘。
「大叔?」莫曉恩看著迴廊盡頭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宋朝陽,口氣難掩驚訝。她拎著一條毛巾走過去,距離越近就越想笑。「你怎麼搞成這樣?」
宋朝陽接過毛巾,邊抹臉邊說:「今天霉星高照……阿嚏——不提也……阿嚏——也罷……」
「你的車呢?」
「停在巷口……阿嚏——熄……阿嚏——熄火……」
「你還是別說話了。」莫曉恩同情的搖了搖頭。稍一思量,她伸手拉住他的T恤下擺。「到裡邊來吧。我剛燒了熱水,你去泡一下,衣服我幫你弄乾。」
「這……阿嚏——這樣好……阿嚏——好嗎?」
莫曉恩吊起眼角,以45度仰角斜睨他一眼。
宋朝陽決定收回方纔那一刻的感動。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宋朝陽穿上惠恩堂待客用的灰色條紋浴衣和夾腳拖鞋,走出蒸氣瀰漫的浴室。總算又活過來……呃,丫頭到哪兒去了?
他沿著迴廊尋找莫曉恩。惠恩堂他來過幾次,說熟又不太熟,因為他不敢保證不會迷路。以Size來說光一個禪堂就比自家院子大兩倍,以格局來說更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他經常是想找廁所卻進了廚房,想找大門卻撞了圍牆……丟人啊!
拐了兩個彎後,他發現自己站在一道拉攏的紙門前,隱約有談話聲飄出。他認出其中一個聲音是莫曉恩的。
難道有客?宋朝陽正猶豫著,門縫裡突然竄出的名詞卻令他留在原地,打消了迴避的念頭。
「律師?」
莫曉恩看著桌上的名片——李氏律師事務所,威格集團法律顧問,李名傳。
「……法律顧問?」
她不是不瞭解什麼是律師,也大約知道所謂法律顧問對於一間公司的意義。只是,惠恩堂接待的一向是夫人小姐,偶爾也有事業成功的女經理女董事。參禪打坐的地方,怎麼想也不該牽扯出法律糾紛才對……
「我之前寄過一封信給莫女士。」李名傳說。
「給師父?這麼說來,好像是有……」莫曉恩敷衍的聳了聳肩。「有什麼事請明說。不過師父在印度,不曉得幾時回來……」
「不,我是找你,莫小姐。」
「我?」莫曉恩指著自己的鼻子。
「是關於你和你姐姐的遺產繼承問題。」
「……啊?」
那道不疾不徐的男性聲音,總覺得在哪兒聽過。宋朝陽忍不住將視力較好的那隻眼睛貼上門縫……
怎麼,居然是那個金絲眼鏡?!宋朝陽立刻想起那輛氣派的白寶馬,接著想到自己停在雨地裡半死不活的QQ,一肚子火無處宣洩,耳朵不自覺又豎起幾分。
「你可能搞錯了,我和小惠……我們是孤兒。」莫曉恩的聲音淡淡的,不帶一絲情緒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屬於別人的事實。宋朝陽聽了,突然覺得不舒服,十分的不舒服。可究竟哪裡不舒服,他又說不上來。
李名傳打開一份文件,掉轉方向推到莫曉恩面前。
「莫小姐,你父親叫莫劭威,母親是沈依楓。而莫女士,也就是莫緣大師,她是莫先生的胞妹,本名莫劭華。」
「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並不是孤兒,莫小姐。」李名傳扶了扶金絲框眼鏡,以公式化的口吻繼續道:「二十年前,莫先生和莫太太在一場意外中喪生。剛出生不久的你們由莫女士帶回惠恩堂撫養。莫先生生前立下遺囑,假如他遭遇不測,你們姐妹將在二十歲生日時繼承他的全部財產。」
莫曉恩靜靜的聽著。
在當了二十年孤兒後突然得知父母的名字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說實話,她沒什麼感覺,充其量只有「哦,原來他叫×××啊」以及「咦,原來我真的姓莫啊」。唯一令她難以平靜的是師父……她感恩且敬畏了二十年的師父,突然成了血脈相連的親人。原來,她的親人不只有小惠,還有師父……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