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傅青陽所說的,每天騎、每天騎,一個月後,白霧就認定樓沁悠是牠的主人了;傅青陽還說,往後除了他們兩人之外,白霧再也不會讓其它任何人騎上牠的馬背了,因為牠比人還忠心。
只是這麼一來,每當傅青陽騎墨夜進城裡去時,白霧就會纏著她撒嬌,要她陪牠玩。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妳寂寞對不對?」白霧的濕鼻子還在她頸項上磨磨蹭蹭的,推得她東倒西歪,她根本沒辦法洗衣服,只好起身,安撫的拍拍牠的腦袋,「其實……」
她若有所思的朝南昌城方向眺望過去,「忙完之後,如果青哥還沒回來,我也會想念他呢!」說著,雙頰淺淺的掩上兩抹暈赧。
「好奇怪,對宇文大公子,我都沒有這種感覺呢!」她自言自語的喃喃道,又歎氣,「這可不行,我好像有點太依賴青哥了,會給他添麻煩的!」於是她下定決心推開白霧,準備繼續把衣服洗完。
就在這時,一陣驟雨般的蹄聲迅速傳來,樓沁悠疑惑的循聲看去,竟是傅青陽比預計中的提早回來了。
「準備行囊,」人還沒到,命令已經吼過來了。「咱們要出門了!」
「咦?」樓沁悠吃驚的瞪大眼。「但是,尚未入冬……」
「南方這邊隨時都可以配種,」傅青陽一邊跳下馬,一邊解釋。「大哥帶訊兒給我,要我帶墨夜去替妹夫的馬配種,順便探望墜兒。」
「墜兒?」
「我妹妹。」
「喔。」
一刻鐘後,傅青陽替白霧上好馬鞍,準備好可以上路了,便進屋裡去要幫拿行囊,一進睡房,卻見樓沁悠慌慌張張的把什麼東西塞進包袱裡,他疑惑的探頭看,樓沁悠也一臉心虛的把包袱往身後藏。
「怎麼了?」皺起了眉頭,他問。
「沒……沒什麼。」樓沁悠吶吶道,兩眼往下掉,不敢看他。
「嗯?」傅青陽眉梢兒挑高了,不信。
不對,她不應該瞞騙他!
樓沁悠咬了咬牙,毅然把包袱拿到前頭,當著他的面取出她剛剛塞進去的東西,傅青陽呆了呆。
「那是什麼?」他不是真的不認得那是什麼東西,可是真是那個東西嗎?
「我爹的牌位,」螓首低垂,樓沁悠幽幽道。「我娘不讓我爹的牌位進樓家祠堂供奉,我只好供奉在我房裡;成親後,我也帶了過來,每天偷偷的上香祭拜。這回要出門,我怕我爹會寂寞,也沒人給他上香了,所以……所以……」
半聲不吭,傅青陽霍然轉身,樓沁悠以為他生氣了,不帶她出門了,卻見他蹲身到床底下找出一隻小鐵箱子,然後拿過她手上的牌位放進去,緊緊的闔上。
「行了,這樣就不怕風吹雨淋了。」鐵箱子塞回包袱裡,他一手行囊、一手包袱,往外大步走。「以後別再偷偷上香了,又不是什麼丟臉事兒,幹嘛躲著來呀?啊!對了,既然是岳父大人,我也得按時上香……」
走出房外,他順手將桌上的油紙包帶走──多半是老婆備妥要在半路上吃的食物吧,再繼續步出大門。
「我說啊!既然岳母不讓岳父進樓家祠堂,索性就進咱們家的大祠堂吧!告訴妳,咱們家的大祠堂裡『人』可多了,烏壓壓一整片,保證熱鬧,岳父絕不會有機會寂寞,說不準還會嫌吵呢!還有啊……」
他說著話,並一一將行囊、包袱綁上馬背,「三餐外帶消夜點心加上零嘴,隨時都有人上香、上供品,保證岳父餓不著,還享受得肥嘟嘟的呢!」綁好,回身,駭了一大跳,差點沒嚇掉半條命。
男子漢大丈夫,天不怕,地也不怕,就怕家裡的女人鬧水災!
「妳妳妳……幹嘛掉淚呀!」驚嚇得話都結巴起來了。
可他不說還好,一說掉淚,原只是淚流滿面的樓沁悠竟然一頭撲進他懷裡,乾脆放聲大哭起來了,慌得他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像哄騙小侄兒、侄女一樣,笨拙的拍著她纖細的背安撫她。
「好了、好了,別哭了,這又有什麼好哭的呢?真是的!」
她哪能不哭!
就連宇文靖仁,那個她認為最能夠體諒她的男人,他也說如果她願意嫁給他,他可以讓她把爹的牌位帶到宇文家去,但她得藏起來偷偷的上香,千萬不能讓他家人知道,不然他爹娘會不高興,外人也會說閒話的。
而傅青陽,這個她以為無法跟她交心交意的男人,卻二話不說就把供奉她爹的牌位視為天經地義的事,還要她把她爹的牌位送進他家的祠堂裡接受供奉,毫不考慮是否會被人說話。
不管是正面或負面的,他都那麼理所當然的接納了她所有的一切,毫無任何疑難。
只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雖然表面上是個粗魯霸道的大男人,但其實他的內心是那麼的善良、寬容、溫柔又體貼。
不能交心交意又如何?
不能相知相惜又如何?
他是真心真意的關懷她、體貼她、愛護她、疼惜她,除此之外,她又需要些什麼呢?
不要了,爹爹,她不要什麼平等相待了,情願被他踩在腳底下,情願放棄說話的權利,情願做個只能跟在男人背後,卻心滿意足的小女人,因為她已經得到她的幸福了。
一個真心真意疼愛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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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裡,臨窗傍,樓月蘭嘴角勾著奸險的詭笑,看了一下手上的紙藥包,得意的冷哼,無毒不丈夫,雖然她不是男人,但她可以跟男人一樣狠毒。
她要樓沁悠一次就墜入圈套中,再也爬不出來!
「香菊,去請宇文大公子的人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二小姐,他說宇文大公子有事,得晚兩天才能到。」
樓月蘭眉頭皺了皺,隨又放開。
晚兩天就晚兩天,反正樓沁悠就住在莊後,聽下人們說,那個大鬍子管老婆管得可緊著呢,竟然不准樓沁悠出門超過三尺,樓沁悠就有如籠中鳥,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