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日陽斜照,霞影橘紅灑落在那些嬌小可愛的人影身上,形成一幅溫馨和樂的畫面。
然而此刻坐在綾琁宮內的爾雅公主臉上卻沒有笑顏,猶似一尊木偶似的。
秋菊見她悶不吭聲,桌上的膳食也沒碰,不禁擔心道:「三公主,您明天就要出嫁了,不能不吃點東西,聽說北方的食物都非常難以下嚥。」
「我吃不下,端出去。」她閉上眼。
「可是……大王倘若知道了,可饒不了我。」秋菊好話說盡,就是想勸她吃點東西。
「才幾頓沒吃,不會死的。」爾雅閉上眼,「你走。」
「是,那秋菊退下了。」朝她曲膝行個禮後,秋菊便無奈地離去。
當屋內剩下自己一人時,這份寂寥讓爾雅難過得直想哭,就在這時候內侍來報,「三公主,傅公子來了。」
「他來做什麼?」以往只要聽見傅邑弘三個字,她便興奮不已,可今天她並不想見他。
「他說為了明日之行來與您商量。」內侍又道。
「明日之行?」她苦澀一笑,明白他想要對她說什麼,肯定是要她打消要他護送的念頭。「好吧!讓他進來。」
「是。」內侍頷首,出去傳令,「傅公子,三公主請您進去。」
傅邑弘點點頭,踩著沉穩的步子入內。
「三公主。」
「有事嗎?」她表情淡漠。
「我有一事相求,關於明日護送三公主出嫁之事,能否指派他人?」他萬萬沒想到大王昨日竟然對他下達此令。
他非常清楚此趟路途遙遠,倘若要順順當當的將她送往漠北至少得花上一兩個月的時間,他無法確定與她朝夕相處那麼長的一段時日之後,是否還能繼續戴著這副冷硬的面具,對她漠不關心?
「不行。」她抬起臉望著他,「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就當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陪我,以後就算我想煩你都辦不到了。」
爾雅露出一抹淒楚的笑,與她平日驕恣無理又急躁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樣的她,讓他心窩泛起一絲絲疼意。
但是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心軟,否則這些年他好不容易在兩人之間築起的牆就會輕易崩塌。
「怎麼這麼看我?是我沒跟你吵,讓你覺得奇怪?」其實她也不是個喜歡纏人的女人,唯一會讓她放下身段緊纏不放的男人就屬他一人,可他非但不珍惜反而嫌她、躲她,原以為纏久了他就會習慣她,甚至喜歡上她,可現在……
「小的只是……」
「在我面前別自稱小的,明天就拜託你了,你走吧!」如果她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就不會勉強他了。
「這……是,我明日一早過來。」
傅邑弘猛地一歎便離開了。
來到外頭,他看見朝這裡走來的段玥,說起段玥,算是四位家臣中身份較為複雜的一位。他是眾人口中的「二手殿下」,在宮中頗被看輕,於是他自願放棄王室頭銜,成為家臣。
段玥皺著雙眉,「你不是向來避她唯恐不及,怎麼會過來?」
傅邑弘逸出苦笑,「大王下令讓我護送三公主前往蒙古。」
段玥太瞭解他與爾雅之間難解的問題,妹有情、郎無意,這段情如何了結?「你不願意是嗎?」
「我是不願意,但既已成定局,我也只好接受了。」
「看來你不是這麼討厭我三妹。」段玥扯唇一笑,因為他鮮少見傅邑弘會屈就一件他根本不願意做的事,而且還是跟三妹有關。
「呵!別這麼說,我沒討厭過任何人。」傅邑弘撇撇嘴,「明日還要早起,我先走了,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王室的安全就全靠你們了。」
「你放心,不會有問題的。」段玥拍拍他的肩,「路上小心。」
傅邑弘朝他拱手道別。
***
翌日一早,大理王宮熱鬧非常,所有嬪妃都聚集在綾琁宮為三公主爾雅送行。
她們有的贈送錦鍛華疋、有的贈送珍珠瑪瑙,有的提供春宵妙招或馭夫術……倘若是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她一定會認真的聽著,但此刻低落的心情讓她壓根提不起勁。
「各位娘娘,爾雅在這兒先謝過,我得準備更衣了。」週遭淨是女人吱吱喳喳的笑聲,更是惹得她心煩。
「好吧!過會兒我們再過來看你,你母后已經不在了,別忘了我們就跟你親娘一樣。」眾妃開口道。
「我知道。」她垂下臉,已無力與她們周旋。因為她清楚她們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嘲笑她。
「那你慢慢更衣吧!蒙古可冷了,別讓自己受寒了。」她們暗地偷偷一笑後,便連袂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這屋子清淨了,也讓她鬆口氣,「秋菊,伺候更衣。」
「是的三公主。」
秋菊上前為她更換新衣,由於此行遙遠,她並未著喜服,決定到了蒙古再行換裝。
「好了,三公主您真美!」秋菊驚歎道,「這些珠花都是皇上親賜,插在您頭上還真是適合。」
「美又如何?還不是嫁錯人。」斂下眸子,一顆淚就這麼落下。
「三公主!」秋菊見了也跟著心傷落淚。
「別哭,反正這都是命,我們出去吧!」她起身緩步朝外走去,心想至少她還可以讓他陪伴最後一程,這樣就夠了。
來到大殿,見父王坐在上位,關懷的眼神並不假,但她知道身為女兒身,充其量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
要和親不能說不、要聯姻不能說不,即便想死都沒自由,這就是身為公主的裴哀。
「父王,女兒要起程了。」她先向他老人家磕三個頭。
「好好,快起快起,路上可得多多照顧自己,有事儘管對傅邑弘說,他一定會替你辦到。」大理國王小心翼翼的安撫她。
「是,爾雅知道。」在宮女們的攙扶下,她緩緩站起,「我該出宮了。」
在大理國王的目送下,她走出大殿,這才看見等在外面的傅邑弘。
她停下腳步看看他,只見他眼簾低斂,不發一語,看來似乎仍對護送她一事感到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