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外婆,姊她很好。」心亮依戀地握著外婆的手,在上面看到了歲月的痕跡。
小時候的母親總是高貴不可侵犯的形象,她沒吃過母親料理的半頓飯,倒是最懷念外婆做的粉蒸排骨。
沈老太太看著她,語氣益加慈愛了。「那你呢?你在這裡好不好哇?你媽沒欺負你吧?」
心亮噗哧一笑,看著一臉認真的沈老太太。
「媽怎麼可能欺負我呢?她根本認為我是心采,就算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我想她也不會欺負我、頂多只是訝異罷了。」
沈老太太歎了口氣。「你媽她呀,一輩子都沒乖乖聽過我們兩個老人的話,她要嫁給恩州,我們沒敢阻止,她要離開恩州,我們也插不上手……這兩個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式離婚,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再續前緣,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我們也不敢想了……」
心亮瞪大水眸,溢於言表的訝然浮上她瞬間變得憨憨的面孔。
「外婆,您說我媽和我爸還沒有離婚?」她怎麼都不知道啊?
「是呀,他們直到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兩個人都沒有簽字,也不知道他們想怎麼樣。」沈老太太一副沒轍的語氣。
心亮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中,震撼得久久回不了神。
「難道……他們還愛著對方?」這個想法使她渾身的細胞揚起一陣莫名的興奮感覺。
「那是不可能的。」沈老先生與沈老太太異口同聲地否決。
「為什麼?」心亮不服氣的問。
沈老先生苦笑。「孩子,我們太瞭解你媽了,她是因為不能忍受生命有不完美的離婚紀錄,所以將離婚之事一拖再拖。」
「那我爸呢?」
她老爸雖不是一個事事要求完美的人,但分開十七年還不簽離婚協議書,這也未免粗線條得太過火了點。
人家塔安的孀居寡母卡瑪多年來一直心甘情願地照顧他們父女倆,擺明了對她老爸有某種中年情愫。
可是呢,她老爸不是裝聾作啞就是給她來個雞同鴨講,一直辜負塔安媽媽的情意,這難道都只是為了成全她母親的完美人生嗎?
「你爸?」沈老太太又疼惜起無緣的好女婿來了。「他是個只會貢獻給醫學界的老人,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婆,也就由著她任性了。」
「哦,老天,怎麼會這樣……」心亮搖搖頭,覺得不可思議,原來父母的世界裡也有這麼幼稚的事,有這種十七年不見面的夫妻嗎?
「不談那些陳年舊事了,亮丫頭,說些你的事情給我們聽,尼泊爾那地方好不好?你吃的好不好哇?你們父女……」兩老喜孜孜地開問。
心亮話閘子打開,一說大半個鐘頭,傭人進來斟茶補點心,又識趣地退下,祖孫三人用華語交談,沒人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黃昏時分,有客來訪。
「老爺、老夫人,這是指名送給您兩位老人家的。」管家恭敬地差三名傭人捧著三大盒東西進來。
沈老先生興致盎然地看著拜帖。「咦,紫堂家的孩子差人送來的,挺名貴的。」
沈老太太也湊過頭去,立即眉開眼笑。「是北海道的帝王蟹。」
她跟老伴從年輕就愛食海鮮,這份禮物真是送到心坎裡了。
沈老先生下垂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說請我們笑納,明晚紫堂家要特別宴請我們兩個老人,請我們務必賞光,還有,他說他深愛咱們家的『心采』。」
「外公!」心亮抗議地喊,「您別胡扯,他怎麼可能這麼說嘛。」
「外公絕對沒有胡扯,他真是這麼說啊。」沈老先生把拜帖拿給孫女看,孩子般得意地指著上面蒼勁有力的字體。
看到拜帖,心亮倒抽了口氣,瞬間啞口無言。
因為他真的這麼寫。
「不管你或采丫頭誰嫁給紫堂家的孩子,對我們都沒有分別。」沈老先生看透了孫女的煩惱,老人家不放在心上的說:「你們兩個都是咱們沈家的金孫,我會把你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外公……」她放心地依偎著兩位老人撒嬌,一償溫情夢。
紫堂夏也可以像她外公這樣不計較她是裴心采或裴心亮嗎?
她難以想像他知道她的身份後會怎麼想,大概光是責難與輕鄙的眼光就可以殺死她了。
jj jj jj
紫堂古宅
晚宴排場隆重,精緻料理排滿長桌。
今天出席的陣仗很龐大,幾乎所有紫堂家族裡輩份較高的長輩都到齊了,沈老先生與沈老太太以中國唐裝和旗袍出席,兩位老人家見多識廣,態度從容,他們微笑以對,和未來親家們相談甚歡,席上毫無冷場。
今晚,心亮很溫馴地扮演著裴心采的角色,夾菜喝湯都小口小口,恭謹地低首,連眼瞼也沒敢稍稍抬起。
不是她今天被雷劈到失神了,因為她母親就坐在她旁邊,一直以高吊的眉眼提醒她應有的禮儀,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散席後,紫堂家的長輩提議到收藏室鑒賞古董,正好沈老先生有興趣,一群人簇擁著他去了,紫堂夏身為沈老先生的准外孫女婿,自然也在其中。
男丁走了,沈鬱窈與紫堂夫人等一干女眷商討婚禮的細節,心亮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溜出了大廳,溜到了紫堂夏的別院,打開書房的門,輕悄悄地隱身進去。
「好累……」
她把自己丟進沙發裡,索性踢掉木屐,放鬆疲累的雙腳。
如果能脫掉和服就好了,穿這身衣服讓她覺得自己像尾魚,綁手綁腳的好不自在。
今天她還沒和紫堂夏說到話,可是她喜歡他今天穿的衣服,身著日本傳統服飾的他,看起來有股勃發的英氣,平時的冷漠少了幾分。
看的出來她外公、外婆都喜歡他,可是他們兩位老人家都把問題想的太樂觀了,就算沒人揭穿她,她也沒有永遠扮演心采的能耐。
再說,也不能把心采永遠丟在尼泊爾啊……噢,這些問題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解決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