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嬌笑著,纖纖玉手攀上寶康的肩,身子順勢往他的身體依過去。「既然寶康替我說話,我便不在意了。」
寶康依然笑著,並不回絕這樣的親密。
招娣癡癡地看著。
寶康帶著笑,瞥了她一眼,她一驚,趕緊低頭,繼續擺著盤子。
寶康與墨蘭殷殷切切的談笑聲,在招娣聽來,竟都是不堪入耳的噪音。
她咬著牙,將最後一個盤子擺在墨蘭面前。
墨蘭見她骯髒的衣服要靠近她,停了談話,厭惡地推了她一下。
身子綿軟的招娣叫了一聲,人向後仰,慌急中她只得攀著椅子,可手上的盤子卻摔在地上,碎了。
「呵,呦?」看著招娣的窘樣,墨蘭不以為然地哼笑著。「寶康,不是我愛說,怎麼你府上的奴僕連擺個盤子也不會好好擺?」
寶康冷眼看著墨蘭。
那低劣的小動作怎逃得過他的眼?
不過他想,他沒必要在她面前為一個小僕傭說話……
但真的沒必要……嗎?
他斜眼看著招娣,看她什麼也不說,悶悶地趴在地上,徒手撿著碎片。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幼稚,不禁對自己感到厭惡。
這樣能制止什麼?能壓抑什麼?
他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心在漲痛。
他還是無法不在乎、無法不生氣、無法不發怒。
最後,他深吸口氣,努力堆著微笑,繼續和墨蘭談著進口孤山布事宜,忽略那些複雜的感受。
春春進門見狀,趕緊擱下手裡的東西,幫招娣的忙。
她觸到招娣的手,驚訝地低聲問:「招娣,怎麼回事?你怎麼那麼燙?」
招娣低著頭,搖了搖,什麼都不願多說。
兩人撿了碎片出去。
一出房,春春急著說:「你發燒了,回去休息啦,今晚我來吧。」
「不行。」招娣揉揉鼻子。
「不要逞強啊!你這樣子是應付不了那婆娘的。快點,我跟總管說去!」
招娣打斷她.「我不是逞強。」說時,她的心很酸。「當家說話了,當家說我該請身份,努力工作。」她吸了一下鼻子,聲音大了。「那我就努力工作,好告訴他,我沒有偷懶,我不會認輸。」
說完,她又倔強的回到廳房裡。
宴席開始,便陸續上菜。
廚房那裡為了讓菜餚保溫,每道菜都裝在有爐子熱著的蒸籠裡推來。負責接應的招娣,得吃力地將蒸籠搬進來,因為裝爐子的車子進不到廳房。
昏昏沉沉的搬著、搬著,招娣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姐、嗤、嗤、姐、姐!」
她聽了好久才聽分明,依著聲音,發現了另一邊不起眼的小門。
她昏熱的腦子突然醒了,悶熱的身子發出冷汗。
那小門裡的人,竟然是她最小的妹妹?她怎麼會跑到這兒來?
她戰戰兢兢地看向宴桌,主客都在熱絡的交談著,沒發現這處的動靜。
她鬆口氣,吃力的揮著手,使眼色要她離開。
「姐姐忙,快回去。」她用唇形說。
沒想到小妹竟然搖頭,小手握著東西,伸手進來,好像要拿什麼東西給她。
「不要,不要。」招娣搖頭,現努力動著嘴唇。「快走,姐姐要生氣了。」
這下可好了,她裝凶,讓臉更好,小妹反而更著急地要進來。
招娣便拿著蒸籠,咚咚咚地跑去擋那小門。
寶康終於發現不對勁,開口間:「怎麼了?」
「沒,沒什麼,當家。」招娣背對著他回答,卻欲蓋彌彰。
寶康瞇著眼。「上菜。」
「好,你等等。」
「馬上。」寶康的聲音變硬。
招娣吸了口氣,然後無奈的吐出,她緩緩地轉過身,面向他們。
她的右腿上正巴著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
墨蘭勾著嘴,嘲諷地笑。「真不專心,上菜上到孩子都帶上了。」
招娣看到,寶康板起臉,臉上很不悅。
他最討厭孩子的,卻在這重要的場合上讓他看到了孩子。
她明白,她完了,兩人的關係已經如冰,約法三章又破了,哪天要她走人,都是她意料中的事。
寶康不會再寵溺地對她說:不會有人趕你們離開。你們想待多久不,就待多久。
她會走,她會走的……
她頂著這責備的視線,沉重地拖著腳,將那蒸籠端上桌。
「等等。」墨蘭突然用筷子抵住蒸籠下的托盤,阻止招娣擺上桌。
她嗅了嗅,皺著眉問:「這什麼菜?」
「是湯。」招娣說:「燉羊肉清湯,暖身的。」
「滿是膻味,臭死了,撇下。」
招娣一火,忍無可忍,逕自頂嘴。「這是我們當家特地為您準備的,您怎能這樣當著他的面嫌棄?」
寶康看著招娣無神的面容,她還想著為他的面子爭口氣?
他的眼神複雜起來。
墨蘭拔尖地呵笑一聲。「寶康,她倒把責任都推給你嘍?」她又對招娣說:「你們當家要你們準備的,應該是毫無膻味的羊肉湯,而不是這種劣質品。總之,不准端上桌,污了我的鼻子。」說完,她毫不客氣地推開那蒸籠。
招娣趕緊穩住身子,而且倔了,堅持要把這湯放上。
墨蘭也上了火氣,跟她槓上。可手勁卻失了準頭,竟將那蒸籠給掀翻了,熱滾的湯就當著那小妹的頭灑下。
「哇!午午!」招娣想也不想,直覺反應就是將小妹給撲倒在地,讓那滾湯全灑在她背上,讓她疼得鑽心。
「你這是做什麼?」一直沉默的寶康終於開口大吼。
疼得趴在地上的招娣,以為這句話是衝著她說的。
她被燙傷了,燙得連路都不知道怎麼走了,她還能做什麼?
墨蘭也天真的以為,這句話是送給招娣的。
可她們都錯了——
「招娣!」寶康慌急地叫,心急如焚地跑到招娣面前,想要扶起她。「沒事吧?招娣!招娣——」
他沒辦法再漠視不管,他沒辦法再對她冷漠無情。
對她,他永遠不會像陌生人一樣擦身而,置之不理。
僅僅兩天,他就覺得好像自己被她推離了一輩子。
他再也無法忍受——這樣混賬又彆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