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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她難得那麼在乎一個人——即使他沉默時候比較多,她還是可以從他的眼中理解他的想法、他的感受……

  帶著淡淡的眷戀與遺憾,她閉上眼,在心底默喊。湛寒……

  「湛寒——」

  「我在。」

  咦?她睜開幾乎看不清楚的雙眼。

  不是幻覺,他在,活生生的他蹲在她面前。

  「你……怎麼會……在這裡?」

  「如果你早點喊我,我不會現在才找到你。」

  「找、我?」他一直在找他?

  「嗯。閉上眼睛,別怕,有我在。」湛寒將她攬入懷中,拂拭她淚濕的頰。

  「好。」她相信他,沒來由地,就是相信。

  放鬆緊繃的身軀偎向他,將生命全然交到他手上。

  湛寒抱緊她,雖然可施展瞬移術將她送往安全之處,但——這會讓她受到驚嚇,之後也無法向其他人解釋。

  被視為異類,對她不好。

  思忖了片刻,他還是決定從這道門走出去,這點火傷不了他。

  將她的臉壓往胸口,他徒手扳動鐵門。

  他也是血肉之軀,不會不痛,但手掌這點灼痛,換來全盤考量後最能護她周全的結果,他認為值得。

  冷空氣迎面襲來,她昏昏沉沉仰起頭,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陽光底下,周圍人群的哄鬧,似遠似近,聽不真切,眩花的眼只看見霧茫一片。吸入過多的一氧化碳,令她腦袋一陣暈眩,站不住腳。

  似乎有人扶住了她……是誰?她無法分辨。

  「湛……寒……」她本能地喊出這個名字,伸手急切摸索。

  「我在。」湛寒一手扶住她腰際,一手迎向她的探尋。「沒事了,別怕。」

  她聽見了沒有,他不曉得,只見她唇畔浮現淺淺笑花,沒握牢的纖掌由他指間滑落,留下原本緊抓在掌心的一個蛋塔。

  「抱歉,只剩一個……」

  這是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話。

  第5章(1)

  醫生檢查過後,除了吸入過多濃煙之外,並無大礙。

  園長還得留在現場處理後續事宜,並配合警方調查起火原因,晚點才會過來看她;她的父母應該也接到通知了,或許稍後也會過來……而目前,她的身邊只有他。

  那個她從火場中帶出來,牢牢握在手中的蛋塔已經被她捏到變形,他剝開外面的烘焙紙,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著……

  「你的表情活像在服毒似的。」剛走進病房的孫旖旎中肯地評論。看起來簡直比吃黃連更苦,是有這麼難吃嗎?

  湛寒不理會她,仍是一口口吃掉了,連一點渣都沒留。

  這是她要給他的,她從火場中帶出來,一直沒鬆手,親自交給他的。

  吃完蛋塔,他輕輕對著仍在昏睡中的她說:「蛋塔很好吃,明天……不必再準備這些了。」

  他感覺得到,她快要恢復意識了,他的時間不多,拉出她安置在被子底下的手,解開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將她掌心攤平。

  嘖,真慘,起了好多水泡,又紅又腫的。孫旖旎看了忍不住皺眉,卻見他將掌心與她平貼,口中無聲呢喃——

  看出他施的是什麼咒,她瞪大眼。

  不會吧,該說這傢伙是笨蛋還是情癡?居然施回春咒。

  一般而言,他們是能夠讓某些事物回復原狀沒錯,但人的病苦災劫是無法消失的,何況這是她命中要受的劫,就算他替她擋去了死劫,也改變不了傷勢,最多只能轉移到施咒者身上。

  一直以來,她的無病無災,都是湛寒代她受了。

  直到柔荑細緻光滑如舊,他接下來的舉動,孫旖旎就不得不出聲了。「喂,你做什麼——」

  「滾開!」湛寒甩開奔上前來的孫旖旎,看也不看她一眼,指尖點上葉容華眉心,一圈螢光點由小至大、由淺至深逐漸凝聚——

  這傢伙!孫旖旎捻訣,指尖一彈,光點破滅飛散。

  「孫旖旎!」

  「幹麼!」大聲就贏啊!她瞪回去。

  「我在辦正經事,你不要鬧!」

  「噬取別人的記憶叫正經事喔?」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這些記憶留著,對她無用。」

  對,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陪她度過這一關生死大劫後,便抹除與他相關的記憶。

  他仍是那個對她不假辭色,孤僻又不討喜的綺情街怪人。

  她仍會避他,陌生而防備。

  一切,都會回歸原點。

  「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對她無用?」孫旖旎反嗆一句。

  「因為她不要我出現在她的生命中!」這是她親口說的,若有來生,不容他再干擾她的人生,關於他的記憶,她不會想要。

  「可是你已經出現了!真要守著對她的承諾,那根本從一開始就應該避得遠遠的,既然已經出現了,抹掉就當不存在了嗎?這位大哥,教你一句成語,這叫掩耳盜鈴!」自欺又欺人!

  「我沒別的辦法了!」她不容許他介入,他又沒辦法從她身邊走開,就只能如此!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問問她要不要?記憶是她的,本來就該由她自己決定留或不留,你沒有權利剝奪。」八百年前老掉牙的一句話,早餿了,虧他還當寶揣著不放,是有沒有這麼水泥腦袋?

  葉容華也真夠衰了,前世前世再前前世講的話也要算到她頭上來,倒楣到喝涼水都塞牙縫。

  「我只是……」不想再讓她哭。

  他的存在只會傷害她。

  她臨死前,哀傷痛苦、凝著淚、含怨望他的模樣,即使過了千年,他也無法忘記。

  他當時不懂,所謂的名節為什麼會比性命更重要?他只是喜歡她溫暖的身體、喜歡擁抱時體膚相觸的感覺,明明是那麼快樂的事,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會成了無可饒恕的罪愆?原來女人的貞節是比命更重要的,而他毀了它。

  他害她枉死、害她貞節染瑕、害她千夫所指……他欠她太多太多,所以她怨恨他是應該的,當時不懂,後來終於懂了。

  懂得他犯下的,是多麼不可原諒的錯。

  這樣的他,有何面目出現在她身邊?他連停留在她記憶裡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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