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沒有,但是有我在,這些你不必做。」他表情認真地陳述。
若不是聽到剛才他和孫旖旎的對話,眼前這神情,這話語,她真的會當成情意深摯的告白呢!
有我在,你什麼都不必煩惱……
哪個女人不渴望聽見這句話?偏偏,他不是承諾一生情緣,而是報恩。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他將紙箱拎進屋內,出來後,鎖上大門,再將鑰匙交給門外的她,順勢牽扯起她的手一起去上班。
葉容華藉由遞早餐的動作,不著退跡地抽回手。「湛寒,我搬來不是要你搬走。」
「我知道,我本來就——」
「別說謊。不愛說謊的人,就不要為我破例。」
……他沉默了,頓時無言以對。
「如果你要走,那我不會搬過來。」
她的意思,是要住在一起嗎?
「可是……我們不是男女朋友。」這樣對她,很不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她知道他無惡意,只是單純陳述一件他認知的事實,卻還是教她刺了心。
「你不同意,那我另外再去找房子——」
「好!」他立刻回應。「你住進來,我不搬。」
與其讓她委屈就那些奇奇怪怪的房子,他寧願這樣。
因為太珍惜她,一點小委屈都不忍心讓她受,若她找了不錯的住處,卻離他很遠,看顧不到的話,那更麻煩。
他寧願這樣。
雖然朝夕相處很冒險,但他小心些,別讓她發現他的真面目、別讓她發現他的真面目、別再嚇著她,應該可以的……
他凝思著,習慣性地伸手牽她,在她第三度有意無意地抽開後,他終於察覺了,困惑地望她。
第10章(1)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他發現,她最近很常說這句話。
他知道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她已經遺忘了,所以不是。這句話需要一直重複強調嗎?
她還是會對他笑,可是不會再讓他牽手,不會再分享便當盒裡的食物,不會像從前那樣幾乎有空就一起出去,雖然還是會關心他,對他笑,陪他聊天,可是那種好,是有一點距離的。
他後來發現,他送她的項鏈,她只戴了一天,就是搬紙箱來的那一天,然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放回他房間的床頭上了。
她還問了他房子的租金,說要與他平均分攤。
他不想,她卻笑笑地說:「這很合理呀。室友本來就該共同分攤房租,啊,對了,還有水電費,這些事前都該先談清楚。」
談什麼?他的一切都能給她了,還有什麼好談?
可是她說:「你會對我好有你的理由,但是我並不想利用這個理由來佔你的便宜,對你予取予求,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卑劣。朋友應該站在對等的立場,施與受相互平衡,如果你做不到,我們會連朋友都當不成。」
他原以為,自己哪裡惹她生氣了,但後來發覺,她並沒有生氣,只是朋友之間,就該區分為與不為的界線。
他慢慢有些懂了,卻開始排斥「朋友」這個字眼。
這個週末,她過來整理些東西,二樓有兩個房間,一間主臥,另一間多半被利用來當書房或工作室,他沒有這方面需求,便一起空著。
本來他想將主臥留給她,她說不要,堅持住那間空房。雖然他覺得那房間太小很委屈她,可是她堅持。
她整理完房間,看天氣陰陰的,先到陽台去幫他收衣服。他不知買了什麼,正在門口和送貨人商議如何搬進來。
折好衣服,她打開衣櫃正想收進去,腦海忽地閃過一幕模糊的畫面,太快,她來不及捕捉,但這感覺極熟悉,好像她曾經也這麼做過,然後,然後……
畫面一片空白,她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很恐懼,那種心膽俱碎的衝擊緊緊揪握住胸口,快要不能呼吸——
誰?有誰想傷害她嗎?為何她會如此震驚、不可置信?
這是湛寒的家、湛寒的臥室,所有發生過的事必然與他有關,可——他究竟做了什麼?讓她如此地害怕?如此地驚慌失措?
可能嗎?他會傷害她嗎?
那個男人,一直以來比誰都維護她,她最不應該質疑的人就是他,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多的不確定?
他瞞了她很多事,她不是笨蛋,不會全無所覺,園長說是她介紹他來這裡工作的,他門口吊的風鈴是她做的,那把不知來自何處的鑰匙與他家的完全吻合,腦海中有太多的空白片段,現在,她甚至在他的衣櫥裡看見自己的貼身衣物……他們以前必然極親密,那麼為何她會遺忘?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驚疑不定的目光,落在櫃子裡那雙不陌生的手套上。
這是她送給寇君謙的,她親手織的,不可能錯認,怎會在他這裡?
他究竟——還瞞了她多少事?
湛寒已和送貨人談妥搬運程序,處理好後,在房裡找到她。
「我訂了一個書櫃,你書不少,應該用得上。」
她置若罔聞,抬起蒼白空茫的臉容,一時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
見她神色不對,湛寒趕緊上前。「怎麼了?」
她的手好涼!他張臂摟緊她。「容華,說句話。」
她緩慢地抬眸,定定凝視他,「湛寒,對你而言,我是什麼?」
她從來沒有問過他這些話,這一刻卻亟欲知道。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想也沒想便答。「只要你開口,什麼事我都願意為你做。」
「那麼,愛呢?你愛我嗎?」
「愛?」千年前,她也問過他這個問題,千年後,她還是這麼問。
那裡絕望空洞的臉容,與今日的葉容華重疊,他驀地一陣驚恐。
「容華……」
「我忘了,你和我不同……」一條蛇,生來便沒有感情,怎麼會懂人間情愛。「你當我沒問……」
他倏地收緊雙臂。「不要,容華!」
這道他答不出來的問題,讓她寧願走上死亡之路,與他幾世不相見,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懂,為什麼這個問題會如此重要,千年來,他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