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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安第的禮貌和教養化解了一點金呈霓的羞窘和尷尬,她總算放心地笑了笑。

  鄰屋的康太妃仍然罵聲不絕,不停地在重複著她自己罵過的話,完全陷在過往的怨憤中。

  「你這裡整理得很乾淨。」

  安第淡然環視屋內,含笑說道。

  「因為……沒有什麼可整理的。」金呈霓微微一窘。

  「說得也是。」安第輕笑出聲。

  「你就吃這些東西嗎?」安題看見桌上擺著兩碗幾乎沒有動用的冷飯殘羹,不禁深深蹙起眉。

  金呈霓默默點頭,她始終側著身子,並不直視他,也不直接與他說話。

  安題注意到桌案上還有一迭對折起來的宣紙,好奇地打開來看,發現那些紙上全用工筆繪著各式宅第建築物的內部構造,有儀門、廳堂、樓房、露台等等,樑柱之間的結構和用料都仔仔細細地畫得一清二楚。

  「這些都是你畫的?」他驚詫地問道。

  金呈霓倏然抬頭,見他拿著自己繪製的建築圖樣,迅速地脹紅了臉,情急地上前一步,想從他手上把圖樣搶下來。

  「告訴我,這真的是你畫的嗎?」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神情像發現了什麼偉大畫作那般驚喜。

  金呈霓被他一手固定在面前,目光所及之處是他衣領大敞露出的一片胸膛,她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過,渾身的血液彷彿一下子全湧上了臉,只覺得腦袋裡轟轟亂響,血流的聲音震天動地。

  「阿霓,你能畫出這些建築圖樣很了不起,你知道嗎?」

  安題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仍在驚喜不已地讚美著她。

  金呈霓緩緩抬頭,看見他整齊雪白如編貝般的牙齒閃著光亮,看起來好耀眼,她的眸光往上一抬,目光和他碰上,她渾身立刻泛起一陣顫慄,臉蛋霎時間脹得通紅。

  她極快地垂下眼簾,氣息急促,眼睫毛顫動得好厲害。

  「你怎麼了?你的臉好紅好燙!」

  他輕輕抬起她滾燙的臉頰,終於發現她不太對勁了。

  金呈霓的目光一觸及他的眼、他的唇、他微微裸露的胸膛,臉色立刻又紅得不可收拾。

  「姊,你過來看看她是不是病了?」他緊張地喊著。

  安第一眼就看出金呈霓是怎麼回事,忍不住掩口笑個不停。

  「你笑什麼?」

  安題挑了挑眉,奇怪地看著安第。

  「沒什麼。」她起身走向安題,把他的手從金呈霓肩上拉開,然後替他一顆一顆扣好如流雲般潔白的襟口,笑了笑,說:「她很快就好了。」

  安題帶著迷惑不解的眼神看了看金呈霓,只見她的頭垂得很低很低,雙手緊緊將那一迭圖樣抱在胸前,慢慢地愈站愈遠。

  安第笑著走近她,好奇地將她懷中的圖樣接過來看,立刻驚訝地發出讚歎聲。

  「難怪安題要吃驚,阿霓,倘若不知是你所繪,我真會以為是哪一個能工巧匠的手筆呢!」

  金呈霓吶吶片刻,終於小聲說道:「這只是閒來無事所畫的,不過是用來打發長日寂寥。」

  「即便是打發時間才畫的,也是相當了不起,這樣的建築結構可不是一般人畫得出來的!」

  安題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對她的讚美毫不保留。

  「殿下過獎了。」

  金呈霓臉上泛起羞澀的潮紅,聲如蚊蚋。

  「阿霓,這些建築結構是你未進宮以前就已經會的嗎?」他好奇地追問著。

  「不是,我是被幽禁在這裡以後,才慢慢從書裡讀來的。」她輕聲說道。

  「你被幽禁在這裡多久了?」安第柔聲問。

  「三年。」她苦澀地一笑。

  「為什麼?你為什麼被幽禁?是否觸怒了聖顏?」安第又問。

  金呈霓默然怔忡,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安第見她良久不出聲,便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阿霓,安題想救你,所以把我找了來,我也覺得凋零枯萎在冷宮中不是你應有的命運,你能告訴我更多一些關於你的事情嗎?好讓我知道該想什麼辦法才能幫你離開這裡。」

  「我……」她的雙唇微動,幽幽道:「我姓金,名字叫呈霓,進呈的呈,霓裳的霓,今年二十歲。我的父親是驪州知縣,底下還有兩個妹妹。」

  提到親人,金呈霓的心像被無形的手給擰痛了,不禁潸然淚下。

  「你後來進宮選秀女,被皇上選中了是嗎?」

  安第凝眸於她,猜測道。

  金呈霓緩緩搖頭,茫然說道:「我只是七品縣令之女,並沒有選秀女的資格,而且當時我已訂了親,有未婚夫了。可是忽然有一天,宮裡頭來了聖旨,我無端端地被封為霓嬪,打聽之下才知道,聽說有人告訴皇上,我的容貌酷似已仙逝的皇后,所以皇上才急切地接我入宮。」

  姊弟兩人默默地對望一眼,神色有些難以置信。

  金呈霓接著說道:「沒想到我進宮之後,皇上一見了我便怒斥我欺騙他,說我根本一點都不像皇后,我實在百口莫辯,就這樣被關進了宜香宮。」

  「是遭人陷害的嗎?」安題說出他的疑慮。

  「也許是,我聽見皇上說起了一個名字,叫潘年甫,不知道此人是誰,但絕對與他脫不了關係。」她悠悠長長地歎息。「可惜我已無法知道真相,與爹娘和妹妹們也都斷了音訊,不知道他們如今是否安好?」

  「要知道他們的近況也不難,你放心,我會派人到驪州幫你打聽打聽。」安第微笑地安慰她。

  「多謝公主。」

  金呈霓眼眶微紅,淒然一笑。

  「這種幽禁嬪妃的理由簡直太荒謬了!」安題按捺不住心中的驚怒。「像皇后又如何,不像皇后又如何?真不敢相信曼武表哥會因為這種不可思議的理由幽禁你三年,實在是不可理喻!」

  「確實不可理喻。」安第想起自己的丈夫即將奉旨出兵攻打南蒙國,也不由得氣憤了起來。「曼武表哥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已經漸漸失去身為一國之君該有的模樣,幾與昏君無異了。」

  也許是待在清冷無情的宜香宮太久了,久到讓金呈霓失去了希望,此刻面對如此溫暖的人情和真情摯意的關懷時,竟禁不住心酸地落著淚,鬱結了三年的苦悶終於在此時得以一點一滴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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