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那是一定有的,只是江可欣更知道,語柔一定更恐懼,因為她能不能恢復健康就看這一次了。
說到語柔就會想到允航,從那天之後,她沒再去找過他;他自然也不會來找她,他們之間又回到了不認識的狀態。
這樣也好,他不用再為了要替女兒找到合適的骨髓,委屈、勉強自己來接近她;而她,也可以不用再想起那段過去。
現在這樣最好,一切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她捐完骨髓,小柔恢復健康後,她就要回到她原本的生活——她已經要畢業了,馬上就要進入社會,展開她的新人生。這場愛戀就當作是學生生涯最後一次的瘋狂,之後她就要當個大人了。
老爸在南部鄉下當大地主,一直催她回去「傳承家業」,說要把好幾甲的地給她,讓她以後光收租金就可以過活。
想起家人,江可欣倒是面露微笑;不過想到等一下又要抽血,她就笑不出來了,換成一副撲克臉。
「準備好了嗎?」
「能說還沒嗎?」
話都還沒說完,針管已插進她的手臂——這次抽血是正式捐髓手術前的一次重要程序。
這血不是要捐給別人,而是為自己留的!
因為在捐髓時,會一次抽取相當多的血液,為了避免一下子大量血被抽離身體而造成暫時性貧血,所以先抽出一點血以備不時之需!
屆時如有需要,可以輪迴體內。
這一下子可不像前兩次抽血檢測,只是少少抽了十西西;這一回抽血,足足抽走了三百多西西。
站起身時,她確實蒼白了一張臉,或許還是怕打針,更或許確實是因為抽血太多,不只臉色差,她還有點站不穩。
護士有點嚇到,趕緊扶住她,若非健康檢查確認她並無貧血症狀,是個健康寶寶,護士還真擔心她會因為貧血而昏倒。
苦笑,她謝過護士的扶助,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了一下後,還是站起身,走出了診間。
她在醫院走廊上踽踽走了一段,發現自己還是全身無力,只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再休息一下。
真是的!她怎麼這麼沒用……
只是打了一針,血抽得稍微多了一點,她就手腳發軟……到時候要抽骨髓時,她該怎麼辦?
想到醫生說的有關抽骨髓的過程,江可欣突然頭皮一陣發麻,手腳更是無力,此時此刻,手術已迫在眉睫,她才開始感到害怕、恐懼。
不行!這樣不行!她要勇敢一點,語柔還在等她的骨髓,她不能害怕……說好的,她跟語柔說好的。
「可欣,妳怎麼了?」
「……」一聽到這個聲音,江可欣渾身一顫,不敢抬頭,更不敢尋找聲音來源。
事實上,不用找,單聽這熟悉的嗓音,她就知道是誰。
「妳還好嗎?」宋允航遠遠就看到她坐在這裡低著頭,似乎很難過的樣子,他沒多想,立刻衝上前來關注她的狀況。
一走近,才發現她的臉色發白,這更讓他著急。「可欣……」
「我沒事。」
「妳的臉幾乎是白的。」
江可欣不看他,繼續低著頭,「剛剛抽完血。」
「又抽血?為什麼還要抽血?Marx怎麼沒跟我說?」
搖頭,不想多說,更不想看他……有怨、有恨,卻也有著更深的害怕。
已經知道了他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接近她,她怎能任由自己再陷進去?畢竟只消看一眼,她就會繼續沉淪。「你放心,我沒事的,再怎樣,我一定會捐骨髓給小柔,不用擔心。」
她的這番話讓宋允航只能沉默——知道她是在嘲諷他,他只能接受,忍受所有的痛苦,忍受她的一切指責。
江可欣站起身想走,或者該說她必須走,她必須逃離他——她不能讓自己再沉陷下去!
她知道她很輕易就可以愛上他……即便到現在還是如此,所以她只能逃開,只能不再看他。
「可欣,妳看起來很虛弱,再坐一會兒好嗎?」
她的手被他牽住,溫熱的感覺傳來,傳遞過身軀,直逼她的心臟,她竟因此而微微顫抖,眼眶甚至因此而濕潤。
夠了!真是夠了,她到底要這樣受他影響到什麼時候?
難怪,難怪他可以輕易的騙過妳!狠狠揮開他的手,江可欣頭也不回的離開現場。
宋允航就站在那裡,沒有追上去,就這樣任由她離開。
此刻的他,內心充滿了沉重的無力感,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難道救了語柔,他就注定要失去可欣嗎?
他還能奢求最後一次機會嗎?
第8章(1)
江可欣的大學生涯竟然是在這種地方畢業的!
人家正在開心的參加畢業典禮,分享人生進入新階段的喜悅;她卻必須躺在病床,等著別人對她開膛破肚……
老天!光想她就覺得頭痛,她怎麼這麼大膽啊?竟會答應捐骨髓?
可見愛情真偉大,讓人變得一點理智也沒有!
更可笑的是,她連愛情也沒有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心裡唯一能支撐自己的念頭,就是希望語柔可以好起來。
其實經過這幾天,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釋然了——或許是她太傻,身邊的朋友好像早就問過她,這會不會太不尋常了?
一個這樣出眾的男人,一個叱吒商場的企業大老闆,竟會這樣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她身邊,擺出一副追求的姿態,將她迷得團團轉,這會不會太奇怪了?
現在想想,好像是……
從一開始搭上允航的車,到允航來學校演講,到帶她回家,到認識語柔,到後來的每一個發展,好像都很奇怪。
現在真相大白,原來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她只是配合允航的劇本在演出而已,如今戲已到尾聲,她的愛情落空,語柔即將痊癒,一切皆大歡喜,大家統統回到原點吧……
真好……真好……
「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始囉!」
瞟了對方一眼,就是那個Marx。
她討厭他,如果不是偷看到他寄給允航的電子郵件,她也不會發現這個恐怖的事實,說不定現在她可以被隱瞞在美好的假象之下,一輩子都不要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