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該說,她寧願不再藏心。
「默凡,我——」
清亮的鈴音乍然響起,打斷了她原就帶著幾分遲疑的表白。她驀地咬唇,覺得那鈴聲好刺耳,毫不留情地刮痛她耳膜。
李默凡從口袋掏出手機,瞥了眼來電顯示,走遠幾步,才接起電話。「喂,什麼事?」
柯采庭默默注視丈夫壓低嗓音講電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總是接到這種神秘電話,也總是有意避開她耳目。
call他的人,到底是誰?
李默凡掛電話,回到她身邊。
「有急事嗎?」她問。
「嗯,有個朋友剛從國外回來,想跟我見面。」
「那你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家。」她展現體貼。
他蹙眉,似是有些猶豫。
「沒關係。」她柔聲鼓勵。「你去吧,幫我叫小黃就好。」
「那好吧。」他頷首同意,開車送她回市區後,揮手替她招來一輛出租車,看著她坐上,才與她道別。
司機踩下油門,柯采庭從車窗張望丈夫匆匆離去的身影,心念一動——
「司機先生,請幫我追那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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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做,不太好吧?
一路上,柯采庭心神不寧,一方面覺得自己不該跟蹤丈夫,探查他的個人隱私,另一方面又壓抑不住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是跟誰見面。
他說是朋友,是什麼樣的朋友?為何她從來沒聽他提起跟哪個朋友比較親近?
出租車在一間五星級飯店前停下,她顰眉,看著丈夫將車鑰匙隨手交給泊車小弟,逕自走進飯店大廳。
她立即付錢下車,悄悄跟上,隱身在一盆枝葉茂盛的觀葉植物後。
她看見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裙擺飄逸,纖細的腳踝若隱若現,勾惹數道愛慕的視線。
柯采庭屏住呼吸,心跳彷彿也在這瞬間停止。
好美的女人。
她髮色烏黑,膚色雪白,五官猶如塘瓷娃娃般精雕細琢,但最美的不在她的五官,而是她綻在唇畔那朵笑花,瑩然清燦,是她獨樹一格的氣韻,嫵媚中不失颯爽英氣。
柯采庭看見丈夫回她笑,與她親匿地交談幾句,接著相偕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上,柯采庭怔忡仰望閃亮的燈號,只覺得那燈號每跳一格,她的心便揪緊一分。
好痛!
她凝立在電梯前,如一座石化的雕像。若是她有足夠的勇氣,她會繼續尾隨丈夫,親眼確認他是否跟別的女人偷情。
可惜她沒有。
寧願自己不曾因為好奇而跟蹤,寧願時間倒轉,回到她採取錯誤行動的那一刻。
她真的是膽小鬼,她現在可以確定了。
明眸隱微地灼痛,她倏忽笑了,笑意蒼黯淡薄,如海上泡沫,轉瞬幻滅。
她漫然旋身,走進重重迷霧裡。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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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柯采庭還可以假裝若無其事的,如果去醫院複診的那天,她沒聽見那段閒話——
那天,李默凡陪她回醫院定期複診,主治醫生檢查過她的腦部,結論跟以前一樣,毫無異狀。
「我想李夫人還是屬於心因性失憶。」
所謂「心因性失憶」,是指她的腦部並未有任何部位產生損傷,只是因為遭遇重大打擊或創傷,才選擇暫時忘記。
「那到底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呢?」李默凡問。
「這個很難說。」主治醫生語帶保留。「人的腦部構造很複雜,有很多領域仍然是現代科學難以解釋的。」
那就是說,她很可能明天就恢復記憶,也很可能永遠想不起來。
無所謂的,想起來也未必是好事。
柯采庭漠不在乎地微笑,李默凡旁觀她的表情,眉峰聚攏。
「我會開些藥,如果夫人忽然頭痛的話,可以服用。」主治醫生建議。
「可我的頭一點都不痛啊。」
「如果有恢復記憶的跡象,通常會發生劇烈頭痛。」主治醫生語重心長地解釋。「總之我先開藥,到時如果有發生這樣的情況,請你一定要回來複診。」
「我知道了。」她隨口漫應,翩然起身,回眸望向丈夫。「我們走吧。」
離開診療室,李默凡去拿藥,她來到女化妝室。
兩個剛交班的護士隨後進來,沒發現裡頭還有別人,嘰嘰喳喳地聊八卦。
「你知道那個社交名嬡柯采庭嗎?」
「知道啊。怎樣?」
「她剛剛又來醫院複診了。」
「她不是發生車禍失憶嗎?現在怎樣了?好了沒?」
「還沒呢。」
「還是想不起來?真可憐。」
「對啊!」
「我上次看週刊報導,說她那場車禍很離奇,聽說她老公跟她都在車上,可是她受重傷,差點連命都沒了,她老公卻只有輕微的擦傷。」
「其實我早就覺得奇怪了,哪有這麼玄的事?我在想啊……」神秘兮兮地壓低聲調。「會不會這場車禍是一個陰謀?她老公當時根本不在車上,是事後才跟警方這麼說的。」
「你是說……」
「柯采庭很有錢呢!可是聽說她老公,只是個一文不名的小咖。」
「就是說他想謀奪老婆的財產?」
「我看有可能。」
「哎喲,想起來就毛骨悚然。」
「是啊!」
「既然這樣,她怎麼可能還跟她老公在一起?」
「因為她失去記憶了嘛。她哪裡曉得以前他們夫妻感情怎樣?說不定她老公編了個很甜蜜的戀愛故事給她聽呢!你想想看,一個失憶的人要怎麼判斷身邊的人說的是不是真話?」
「也對喔……」
兩個護士你一言、我一語,誇大渲染,彷彿親眼所見似的,將整起事件栩栩如生地描繪成一樁精心謀劃的殺妻案。
柯采庭倚著門板,靜靜聆聽,感覺關在心牢裡的野獸正張牙舞爪,蠢蠢欲動,她深吸口氣,倏地拉開門扉。
兩個傳遞流言的護士乍見到她,都是愀然變色,交換驚疑不定的一瞥。
「兩位剛剛的推論,我都聽見了。」她盈盈淺笑,嬌容絲毫不顯怒意,反更令人惶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