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家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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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十萬火急要事,府內官員在府裡跑得這麼沒規矩,成何體統!」

  聞言,薛如臨這才想起,這冬官府裡還有一條不成文規矩。據說是因為工部卿不喜屬下表現出匆忙失措的樣子,久而久之,府中官員因為養成行事不疾不徐的習慣,在六府眾多官員之中,堪稱最是有模有樣。

  「回、回稟大人,下、下、下官……」薛如臨當初之所以會在進士及第後待選近六年才分配到正式官職,就是因為他一緊張就會口吃;為這緣由,他才會對今春六部選仕大會上,在待選官員群裡獨獨挑選他入府的冬官長心懷感激啊。

  見薛如臨緊張到說不出話來,冬官長瀾冬幫腔道:

  「不要緊,薛府士,你慢慢講,履霜他不會責怪你的。來,告訴我,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知她有意袒護,石履霜冷哼一聲。「薛府士不是來找你的,冉大人,他是來找下官敝人我的。」

  瀾冬微訝。「哦?是麼?」

  確實如此。薛府士勉強點了點頭。所以,剛剛他衝進來,發現此時應該不在京城裡的首長竟出現在副長辦公的府廳內,甚至還毫無危機意識地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才會嚇了一跳。這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嘛!

  瀾冬大人啊,您實在是太、太糊塗了。可就算再怎麼糊塗,也得知道誰是該防備的敵人,誰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呀。

  別看你身邊這個男人相貌堂堂、玉樹臨風,就讓他給騙了。

  正所謂人不可貌相,……石履霜是個信不得的陰險小人啊。

  彷彿看穿了薛如臨的心思,石履霜勾起一抹冷笑。想來這傢伙嘴裡說不出話,心裡倒是有滿多事情想說的嘛!暫不理會薛如臨,他回過神,專心對付眼前他官途上的最大障礙。

  「當然是。大人此時可是身在下官的府廳裡。」

  冬官府內有正、副兩處府廳,平時首長不在時,副長就代替首長處理公務,因此僚屬們多半勤走副長的府廳,反倒是首長的正廳較少使用,只因今日正好是旬休,除了幾位輪值的官員留守以外,官府內幾乎沒有其他閒雜人等。

  瀾冬無預警從青州返回帝京,連著好幾日旅途勞頓,一入府就因為太過睏倦,忍不住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補眠,卻不料一覺醒來,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還以為是在自己府廳裡。

  這多半也是因為,她根本記不得冬官府裡到底有幾個府廳了吧?石履霜如是臆測。

  「咦!是麼……」瀾冬喃喃自語地摸了摸臉,眼下還有一抹疲憊的青影。

  見她恍然大悟,雙手藏在官袍大袖中的石履霜微微捉緊袖緣,略咬牙,語調清冷道:

  「大人回來得太突然了。這時節,您該在四百里外的青州督辦礦務才是。放著該做的正事不管,不怕被台官以曠職緣由彈劾麼?」

  皇朝在六部以外,另設有一個獨立運作的御史台,專養一些喜歡挖人隱私、把「彈劾」兩字掛在嘴邊的無事忙;幸好近年來那群台官因年紀老大,戰力大減,朝中氣氛才和緩一些。

  瀾冬聞言,趕緊搖手解釋:「本來是該在青州的,可我早早就向天官府告了假,沒有曠職喔。」不要誤會她啦。

  「難得大人也會記得告假。」生性有些迷糊的她,通常都是事後補告休假比較多,迄今居然還沒有人向御史台檢舉,該算她運氣好,或者根本就是官官相護?

  只因御史大夫不是別人,就是她冉小雪的祖父––冉重。

  冉重年近古稀,這麼老還不退休,讓底下新人陞遷不上來,連他這與御史台不相干的冬官府工部卿都有點看不下去。

  冉氏世代入朝為官,雖不是世胄出身,但也算是個「士族」。

  冉氏在皇朝開國之初便負責主修朝綱儀典,如今皇朝的各種典制泰半在冉氏手裡完成。冉氏世代為官,在朝中早已形成一股頗巨大的勢力,端看如今六部當中,春官與冬官首長皆是冉氏,便可窺得一二。

  冉家幼女,名小雪,君王賜字「瀾冬」,是皇朝冬官之長。

  或許,該由他這熟知她作息行程的副長親自寫個摺子,上奏君王來彈劾她?

  說她將個人私事放在公務之前,竟放著青州礦務不管,四百里加急請休,私自返回帝京?

  儘管石履霜語帶要脅,但瀾冬容色不變,唇邊微含笑意。

  「那是一定要的,因為……」忽想起身旁還有別人在,嘴裡話語悄悄沒了聲響。

  石履霜一席譏諷的話才到唇邊,見狀,他表情一整。

  在旁不敢吭聲的薛如臨只瞧見,原本一直將冬官長踩在腳底的工部卿那素來倨傲的表情突然一轉,轉看向他––

  薛如臨心中悚然,還不及反應,便聽見:

  「出去。」

  石履霜不容置喙地命令:

  「薛府士,放下你手中公文,然後出去。」否則接下來他與冬官長之間的一舉一動,豈不是要讓人給看見,甚而宣揚出去了。

  「呃……」薛如臨遲疑,心想:石履霜要他出去,是想趁著四下無人之際,對他家首長做出天理不容之事,日後若傳出閒言閒語,就輪到他薛如臨被滅口?

  石履霜連看都不用,就知道薛如臨心底在想些什麼,他嘴角竟微微揚起,笑了一笑。

  不笑還好,沒想到這一笑,卻引來激烈反應。

  只因冬官府裡有言道:「假若石工部笑了,大家的臉就要綠了。」

  忽然想起這句前輩們諄諄告誡的名言時,薛如臨這才驚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怎生危險的境地。

  石履霜不常笑,所以一旦反常地笑了,是比他平時的冷冽還可怕呀!

  那種笑,看似溫暖和煦如春風,實則是一種足以令人哆嗦打顫的冷笑,一如他字––履霜。

  來不及拔腿逃走,便聽見石履霜面色如徐徐春風,笑容可掬道:

  「薛府士,你是想等著考績被打丙等,滾回天官府待選,還是要當個辦事牢靠、口風又緊的好下屬,讓我恭祝你步步高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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