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答應明天帶我去後山抓魚。」
「真拿你沒辦法,都已經是十六歲的大姑娘,還這麼頑皮。」原揭陽苦笑著搖搖頭。
築新乾脆坐到他懷裡去了,纖纖小手威脅似的環上他的頸子,扮演著大黑臉,
「你到底答不答應?真討厭!你愈來愈像爹,好噦唆!」
他考慮良久,才道:「如果你明天沒有發燒,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話,我就帶你去。」
築新得逞了,她壞壞的笑了笑,才想跟他繼續聊天呢,不期然的原揭陽卻將她一把抱起打直的放好,他先下了床,繼而為她仔細的蓋好被子,一連串的動作快得讓她連喊停的機會都沒有。
「揭陽,我還想跟你說說話……」她極不甘心的抗議。
但抗議無效。
原揭陽將她又想起來的身子按回去,哄小孩子似的說:「你該睡了,否則明天的抓魚之約我就」我馬上睡!「
不等原揭陽的話說完,築新馬上就緊緊的上了眼睛,料想這一夜定然有個好夢。
第四章
春末時,築新一口答應了她爹先前那個不受她青睞的主意——每天讓老師到莊裡來教授她詩、書、樂、禮、琴、棋、畫……等等等的繁雜課業一個時辰。
說起築新會答應她爹這個不甚美妙的主意,還是全因為原揭陽一句無心的話。
那天,飛天寨派人送來一幅筆觸娟秀的自畫像,畫尾落款是汪暮虹,畫中人自然也是汪暮虹;隨畫而來的還有一封飄灑著淡淡香氣的信函,上面說這幅畫是她特地要送給原揭陽的,以道謝他在花燈節會那天不辭路程的送她回家,她很感激。
「奇怪?她怎麼不也謝謝我?我也有送啊!而且也是一路送到她家門口去。」築新很不以為然的掃了那封短箋兩眼,跟著就醋溜溜的發表起她的高見,「想來這位汪姑娘還真是偏心哪,重男輕女得很!」
不能怪她,她就是怎麼看那幅畫就怎麼不滿意,哪有人這樣的,將自己畫了送給別人,而且還美化了,畫得那麼美,汪暮虹是存心要收畫者惦記著自己不忘吧!
築新又是冷哼又是批評的,汪暮虹那位從塞外來的奇特女子,果然和一般人的行事作風很不一樣,大膽得很!
「新兒,你好像對暮虹很有意見?」原揭陽笑了笑,他將畫捲起放好,對築新的過度反應並不以為意。
「我……我才不是對她有意見呢!」她狡辯著,「我只是覺得她對畫畫並不怎麼在行,你看看,這樣不起眼的作品還敢拿出來送給別人,要是我就恨不得永遠藏拙的好,更別提送人了……」
「是嗎?」原揭陽微微一笑,「我倒覺得暮虹的筆鋒相當柔軟,依這幅畫的構圖看來,她對繪畫應該下過一番苦功,你不妨多學著點。」
「要我學她?」築新睜大眼睛,簡直要跳腳了,要她學汪暮虹是世界上最要她命的一件事。
但,最後在幾經掙扎之下,她還是決定要了自己的命,說真的,犧牲自己總比聽見原揭陽老是在她面前稱讚別的女人來得好。
築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讓原揭陽刮目相看,然後狠狠的稱讚她一番,最好是他親手把汪暮虹的自畫像給丟掉,作為對她的鼓勵……哈哈,想起來就高興,就這麼決定,不管多痛苦,她都要超越汪暮虹。
春暖花開的好季節,很可惜的,築新不能像往常一樣,放肆的悠遊於青山綠水之中,今天就是她受苦受難的開始。
端坐在書房中,為了要給老師一個完美的好印象,她像個洋娃娃似的被她親娘、奶娘還有小雁擺佈著一定要換裝。
瞧她現在,一身新裁的薰衣草色衣裙,頭髮挽得既整齊又端莊,乍看之下還真有那麼幾分嫻雅文靜的模樣。
但這份嫻雅文靜維持沒有多久,她就開始不耐煩起來。
「煩死人了,老師怎麼還不來呢?莫非,爹給我請了個渾身老骨頭的老爺爺來教我?」築新天馬行空的幻想,又頻頻禱告著,「千萬不要啊!光是辨認老爺爺的鄉音就足夠折騰我的神經了,爹呀!你不會對女兒這麼殘忍不仁吧……」
突然之間,書房的窗子發出了一陣細微的聲響,像是被什麼物品擊中似的,不由得令百無聊賴中的築新感到好奇。
她立刻將書本一丟,也不管老夫子隨時會到,便提起了那礙手礙腳的裙緣,很粗魯的爬上靠牆的椅子去開那扇有點高的窗。
窗子一開,霎時藍天白雲盡人眼簾,她大大的吸了口氣,正當神清氣爽時,一陣很挑釁的聲音對著她傳來:「小姐,快出來玩吧!小三子幫你準備了核仁果,咱們到河邊去,一邊吃果子,一邊比賽用果籽砸魚,如何?去不去啊?」
築新半瞇起眼睛一看,喝!原來是小三子那傢伙,想來他是平常積怨已久,趁此機會報仇來。
築新遠遠望著他,不疾不徐的問:「乖小三,你不怕被我爹逮個正著?」
小三子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反擊道:「莊主同少莊主去飛天寨了,就看小姐你敢不敢逃學。」
築新一聽她爹不在立刻喜形於色,手舞足蹈一會兒後又隨即想到,自己目前是莘莘學子的身份怎可胡來?
當下便將她那好看得過分的眉峰一聚,刻意板著臉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誘拐本小姐棄學去玩,你該當何罪?」
「回小姐的話,我本無罪。」小三子十分規矩的回答,「小姐你瞧,此時風光明媚,不大玩特玩實在可惜,小三子是憐惜小姐被那堆枯燥乏味的書本給困著,所以特來解救小姐呀!」
築新先故作姿態的冷嗤一聲,接著按捺不住的探出大半個身子出去,然後變出個萬分可笑的鬼臉朝小三子笑喊:「刁民!你還敢回嘴?本小姐意志堅定,絕不會受外界的引誘,你滾吧!」
罵是這樣罵,但她的心也被小三子的甜言蜜語勾去了一半,正想著一不做、二不休,丟下夫子跑掉算了,沒想到才盤算著,那扇一早上沒人推的門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