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第二次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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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這不能吃!」他搶過三明治。

  婦人恍惚地看他。「你是誰?幹麼搶我的東西?」

  「我沒搶,這東西不能吃。」他解釋。

  可她好似聽不懂,癟癟嘴,委屈得像要哭了。「我肚子好餓……還給我、還給我啦!」

  他凍立原地,看著婦人猶如孩子般哇哇大叫,腦袋瞬間當機,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你是……語臻的媽媽嗎?」

  「你說臻臻?」婦人眼眸驚喜地發亮。「你認識我們家臻臻嗎?她在哪兒?你帶我去找她好不好?」

  她真的是語臻的母親。

  袁少齊心往下沉。「你回家不就可以看到她了嗎?」

  「我也想回家啊,可是……我忘了往哪裡走。」

  是老年癡呆症嗎?

  袁少齊靈光乍現,想起之前曾經接待過類似症狀的飯店住客,老人癡呆症的初期病徵,便是記憶力與智力退化。

  這就是語臻發狂地在雨裡尋找母親的原因嗎?因為她摯愛的母親,已經變成一個迷糊的孩子?

  袁少齊心弦一緊,喉間波湧酸意,至此方領悟自己剛才挨的那耳光並非毫無道理。

  「我帶你回家吧。」他下意識地放柔嗓音。

  「我不要回去!」汪媽媽板著一張哭喪的臉,執拗地指指他手中的三明治。「我要吃這個,我肚子餓。」

  「這個壞了,不能吃。」他將三明治丟進垃圾桶。「我知道這附近哪裡有好吃的東西,我帶你去。」

  「好啊好啊!」聽說有美味的食物可吃,汪媽媽轉嗔為喜。「快點帶我去。」

  袁少齊將汪媽媽帶回飯店提供給他的豪華套房,請來一個女服務生幫忙她梳洗更衣後,餐飲部也送上一桌琳琅滿目的美食。

  他不曉得這位前丈母娘愛吃什麼,只能照著前妻的口味,點了幾道菜,一盤炒麵,一盅蛤蜊清湯,再加一籠鮮肉湯包。

  「哇∼∼看起來好好吃喔!」汪媽媽梳洗完畢,換上一套臨時從商場買來的休閒服,興奮地坐在餐桌前,首先便往那籠湯包進攻。

  果然跟語臻一樣,愛吃包子啊。

  袁少齊默然站在一旁,感慨地望著狼吞虎嚥的前岳母,想她從前是一位風華優雅的貴婦,如今卻樸拙至此。

  才不過幾年的時間,究竟汪家都發生了些什麼事?

  「湯,我要喝湯!」汪媽媽指著湯盅,口齒不清地嚷嚷。

  他走過來,替她掀起碗蓋,將湯匙遞給她。

  她卻不接過湯匙,張開嘴。「啊∼∼」

  他愣住,這意思是要他餵她嗎?

  「臻臻都會餵我喝。」汪媽媽孩子氣地強調。「很燙,你幫我吹吹。」

  他無言,默默望著她天真渴切的表情,細紋滿佈的臉孔,刻劃歲月的痕跡,時間對她毫不留情,她的肌膚變得粗糙黯淡,毫無從前的光澤。

  唯有她的眼,在斂去了銳利精算的光芒後,顯得溫潤許多,但很可惜,不夠澄淨剔透,甚至有些混濁無神。

  這雙眼,似乎已經不認識他了。

  「你記得我嗎?」他拉動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她歪著臉,想了想,然後雙手一拍。「我知道了,你住我家隔壁對不對?你家陽台種了好多花,每天都要澆水……」

  他聽她顛三倒四地訴說著鄰居的事跡,知道她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了。

  也是,對她而言,他畢竟只是她女兒人生的過客,兩人也才見過幾次面。

  「我要喝湯!」汪媽媽說到一半,忽然記起自己還沒喝到湯,敲桌大聲抗議。

  「好,等一下。」他舀一匙湯,輕輕吹涼,送上她唇畔。

  她張口,粗魯地啜飲。

  好奇怪的感覺。他一時有些失神,幾乎覺得自己魂體錯離,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做著一件他從來不曾想像過的溫柔舉動。

  他竟會喂一個曾經百般侮辱過他的女人喝湯……

  湯汁自她唇角流溢,他一愣,連忙拾起餐巾,替她擦拭。

  她撇頭躲開,湯喝膩了,開始吃炒麵。

  他怔怔地望她,許久,困難地自唇間逼出嗓音。「你記不記得,語臻以前結過婚?」

  「臻臻結婚?」汪媽媽傻住,片刻,忽然用力點頭。「對對,臻臻有老公,還有小寶寶。」

  寶寶。

  憶起那個未能出生的寶貝,袁少齊胸口揪擰,隱隱地疼痛。

  而汪媽媽像是想起什麼陰暗的回憶,驚慌地環抱自己臂膀,陣陣輕顫。「寶寶流掉了,臻臻一直哭、一直吐,我要她不要哭,她都不聽,她吐得好厲害,好可怕!」

  她又哭又吐?

  袁少齊悚然凝神,他以為前妻是自願去墮胎的,難道不是?

  「……我說寶寶不在了,可臻臻一直說還在還在,她跟醫生吵了好久好久。」汪媽媽頓了頓,煞有介事地歎氣。「臻臻是個傻瓜。」

  所以孩子並非她主動拿掉的,而是意外流產?

  驚聞這個消息,袁少齊腦海瞬間空白,無法思考,僵硬的身軀亦不能動彈分毫。

  難道他錯怪了自己的前妻?既然如此,當時面對他的指控,她為何完全不反駁?為何要用那樣冷漠的神態對他提出離婚?

  她是……絕望了嗎?

  因為太悲痛、太絕望,索性認了他所有的指責,自虐地扛起婚姻裡的一切過錯?

  老天爺!他究竟……做了什麼?

  「你怎麼了?」汪媽媽無預警地湊近他,好奇地端詳他臉龐。「你在哭耶。」她像發現了好玩的事,指著他哈哈大笑。

  無端遭人取笑,他卻收不回眼淚,不覺得氣惱,也無從尷尬。

  只有,難以言喻的悔憾。

  「你是不是肚子餓了?吃包子吧。」汪媽媽拈起一粒湯包,硬塞進他手裡。

  他沒拒絕,怔忡地咬一口,嘗到的卻是淚水的鹹味。

  門鈴乍響,驚動了他蒼茫的思緒,他這才窘迫地拭淚,前去應門。

  汪語臻憂心忡忡地闖進來。「寶姨說你打電話給她,說我媽在這裡,真的嗎?你沒騙我?她在哪兒?」

  話語方落,她便看見坐在餐桌前的母親,急奔過去,含淚輕嚷:「媽,你嚇死我了!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跑出門?我不是說過我會很生氣很生氣的嗎?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聽話?你……」她驀地哽咽,縱有千言萬語,也難以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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