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吉祥之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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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小子,你乾脆讓吉祥懷上身孕算了。」他心情沉重地拍拍夔山的肩膀。

  「嘎?」一雙濃眉當場狠狠地聳起。什麼?這算什麼?這是身為吉祥她爹該說的話嗎?

  惠老爺無奈地搖頭歎息。若是一般的女孩兒,他身為爹爹當然不肯如此隨便。

  但吉祥與眾不同,他是不願看著女兒丫閣終老,無依無靠啊!

  「這孩子個性像牛一樣,我看除非懷上身孕,否則她不會改變心意的。」夔山把十根手指插進頭髮裡,苦惱得頭都快炸了。他不懂啊,她到底固執什麼?明明喜歡他喜歡得要命,還主動獻身了不是嗎?

  「可能……她怕自己害了你。」惠老爺皺眉深思。若是如此,他這小女兒肯定很喜歡這年輕人了。

  「我不明白——」

  「這要吉人才說得清楚,你去一趟盛府吧!」惠老爺喃喃道。

  有哭聲——

  那聲音壓得低低的,像隔著東西悶著,越接近吉祥房間,哭聲就越清晰。吉人走上前推開房門,見小妹躲在棉被裡,正在哭呢!

  「吉祥……」她走過去坐在床沿上,摸摸那團棉被。

  這天家裡來了許多客人,其中有個……好像叫富澤的男孩,年紀和吉祥差不多,他們一下午都在花園裡打陀螺、踢皮球什麼的,玩得不亦樂乎。結果富澤要回去的時候,他娘抱著他,轉頭跟他相公說,待會兒記得買把艾草,回頭要給富澤洗身、去去邪氣。富澤他爹一口就應允了,當著吉祥的面,夫妻兩說說笑笑的,渾然沒發現她當場白了臉,低著頭,相公做錯事的孩子。

  「富澤跟我玩,所以回家就要去邪氣嗎?」吉祥抽抽噎噎地哭,委屈極了。

  「我去跟爹爹說——」既然氣得想去告狀,吉祥卻拉著她的袖子嚎啕大哭。

  說她好怕大人吵架,不想看到爹爹生氣的樣子。而且富澤他們家和爹爹彼此生意有往來,如果鬧翻了,以後富澤再也不會跟她玩了。

  那一年,她十歲,吉祥才七歲。

  她還清楚記得吉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其實富澤他們家算好的了,她知道有些客人身邊帶著孩子,還不准他們跟吉祥接近——大人們以為孩子什麼都不懂,其實錯了,她們沒那麼笨。

  「在你眼裡,命理之言只是虛妄,你不相信、不在乎就算了嗎?」吉人苦澀地扯了下嘴角,搖搖頭。「對吉祥來說,那卻是纏繞她心頭已久,揮之不去的心魔。」

  夔身正襟危坐,臉色凝重的注視著吉人。盛家一片花團錦簇中,他卻感到遍體生寒。

  「那麼說,吉祥也相信自己乃是不祥之人?」

  「恐怕比你所謂的『相信』還複雜——

  應該說,她一直活在迷惘中,反反覆覆,搖搖擺擺,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人們對她的議論,就好像極其微量的砒霜,經年累月的,慢慢不斷侵蝕她的神智。她從五歲開始聽說自己剋死母親,到如今已經過了十二個年頭,那流言的毒素早已滲入她血脈,遍及全身——

  母親早亡,可是她害的嗎?

  下人們生病,是否也是她的緣故?

  爹爹若不是養了她這災星,生意就不會失敗、惠家就不會沒落了吧?

  吉人難產,是不是因為她這個妹妹?

  吉蒂遇刺,會不會是她招小人?

  無論家裡發生什麼壞事,她總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攬。

  「就說吉祥向你要聘金的事……」吉人蹙眉深思,依她猜想,這件事並不如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她應該聽說過,你和你母親並不富裕,卻在十五歲時開口向你要錢。她到底是希望你拿錢來娶她,還是希望你發怒後退婚呢?」

  「恐怕是希望我退婚。」夔山鐵青著臉,胸口梗著一堆怒氣。「她怕她十五歲及笄,我真的登門求親,所以先下手為強。」看來小時候她對流言尚有一絲反抗,才會寄送那些禮品,怕他忘了婚約;然而隨著歲月消磨,她已擺脫不了陰影,於是以聘金當藉口來逼退他。

  「應該是如此,你終於懂了她的心思。」吉人望著他,露出一抹微笑。

  吉祥已經太累了,所以她漸漸的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想要,就算有什麼真正渴望的事物,也是眼巴巴的望著它掉淚,然後站得遠遠的。

  爹爹和姊姊,是她一生無法割捨的血緣之親,至於其他人……

  「我妹妹一定是對你萬般難捨,著迷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才忍不住那樣對待你,之後又後悔忙著把你推開。」吉人同情地看著夔山。

  這漢子猛一瞧,還真不免被他粗獷的形貌嚇住。凝眸細看,才發覺此君器宇軒昂,眉眼間散發一股清正傲放的氣息。

  娘果然給吉祥覓了個好男人,但願……但願他倆真能修成正果。

  娘,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吉祥啊!

  吉人驀地紅了眼眶,不忍地別開臉去。

  夔山心情沉重的離開盛家,看天色還早,便往惠源堂閒步而去。

  吉祥這時候應該還在吧!

  過了晌午,街頭人潮擁擠,惠源堂依然矗立在那兒。柳富春吆喝著夥計搬貨,吉祥偶爾在門前露一下臉,轉身又近鋪子裡去。

  他見過她招呼客人的模樣,她話不多,臉上掛著寧靜的淺笑,從櫃架上取物的姿態,有一股動人的優雅,無論什麼珠寶飾品放在她手裡,彷彿都變成稀世珍品。

  她笑一下,點頭說好,客人多少就是相信了。

  夔山不欲打擾她,於是買了壺酒,躍上惠源堂對街的京餿樓樓頂,高高在上的低頭俯視。過了一、兩個時辰,吉祥穿上披風出來,忽然仰頭對他一笑。

  夔山縱身從三樓高跳下,直直落在她眼前。

  「要回去嗎?」

  「嗯,你來了。」吉祥撫著心口,多少還是有點兒驚駭,細緻臉龐顯得有些蒼白。

  痛痛痛,聽完吉人一席話,他現在一見她就心痛。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越來越糊塗了。

  「既然你來了,我們就在路上走走吧,我不想乘轎。」吉祥和柳富春招呼一聲,讓轎夫先走,才和夔山肩並肩的沿著街邊散步。自從她歷劫歸來,出入各個地方總是小心翼翼,不敢任意在街上逗留,就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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