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若水的手指摩挲著那橘子光滑的表皮,上面已有無數的斑斑點點密佈,誰知道這皮下的味道是酸?是甜?還是苦澀?
李紫晨剛才先跑到後面的車隊中去找古連城說話,此時有點沮喪地回來,「真沒想到月靜公主也跟來了。」
「誰?」她心不在焉地問。
「月靜公主啊,就是陛下想指婚給連城哥哥的那位公主殿下。」李紫晨滿臉的不服氣,「是有幾分姿色,但那又如何?我看連城哥哥一點也不喜歡她。」
「哦,月靜公主……」她想起來了,剛才上車前,有看到一位千嬌百媚的公主,嬌滴滴的被人攙扶著上車,依稀是聽到有人說那人就是月靜公主。
天底下配得上他的女子的確無數啊……無論哪一個擺在她面前,都讓她為之感慨,和那些女子相比,她已是待嫁之人,全無自由,和他根本不該有半點牽扯,為什麼他要那樣執著地來糾纏她?讓她在出嫁之前心湖波濤洶湧,再也難以回復平靜?
一個太監驀地過來傳旨,「寧小姐,陛下請您過去說話。」
李紫晨探著頭,「我也去。」
那太監客氣地說:「陛下特意吩咐,只叫寧小姐一人,李小姐不必跟隨。」
「奇怪,陛下有什麼話只單獨和你說?」李紫宸不解地問她。
寧若水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她不敢說,只是安撫李紫宸好好在車裡等著,然後便跟著那個太監去了最後面的皇帝車輦。
她本以為莊妃也在車中,但是車裡只有朱雍一人。
朱雍的神情冷漠,與以往輕鬆談笑的模樣判若兩人。寧若水一直以為這個皇帝是親民隨和的性子,但看到現在的他,她才知道,帝王的威儀終究是凜然難犯,也許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寧大小姐,或許你不知道朕為何叫你單獨前來,還屏退左右單獨和你說話。」朱雍一開口,就滿是壓力。
她低垂著頭,雖然有點怯懦,但語氣肯定,「不,民女知道。」
「你知道?」他訝異了。
她微微抬起頭,「陛下是為了李准。」
朱雍盯著她,「也是為了古連城。」
她的手指一抖,不由自主地絞扭起來。
「朕不想說紅顏禍水,朕只想說,這兩個人都是朕非常倚重的左膀右臂,朕眼看著他們即將為了你反目成仇,朕實在是不忍心。」
寧若水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那陛下想怎樣呢?殺了民女嗎?」
「怎麼會?」朱雍勾起唇角,「那朕豈不是同時失掉這兩個人?朕希望能親自為你和李准主婚,就賜你們下個月成親如何?」他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這句話說得全無讓人分辯的餘地。
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個女子,他還是不能理解為何古連城會喜歡上她?
只因為她長得漂亮嗎?古連城又豈是那種膚淺的好色之徒?
他看到她瘦弱的肩膀輕抖一下,編貝一般皓白的牙齒緊咬著下唇,然後忽然跪下,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民女謝陛下恩典。」
朱雍愣住了。
她竟不反抗?莫非她心中真的不喜歡古連城,也在慶幸可以趁機擺脫他的糾纏嗎?一瞬間他又心情複雜地替古連城感到不值,脫口問:「你真的不在乎古大少的感受?」
她像是苦笑了一下,抬起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眼中竟有淚光閃爍,「我與他無緣也無份,本就不該相識。民女多謝陛下可以幫民女一個忙,讓他早日從這場空幻的假象中清醒過來。」
她認真地叩首完,起身離開。
朱雍怔在當場。他竟小看了這個女子……原來她並非他想的那樣,會因兩個男子愛著她而沾沾自喜,她眼中的矛盾和痛苦清晰可見,最後時刻如壯士斷腕般的決然又讓人欽佩。
若她不是已經許配給李准,這樣大氣又勇敢地女子,也許的確與古連城更匹配吧?
可惜啊,姻緣兩字本是難測,有時一個轉身的距離就是一生的相隔……上天若是有情,就讓他們來生再牽手吧。
寧若水低著頭,獨自踟躕回自己的馬車,冷不防旁邊伸出一隻手將她狠狠地拽到了另一輛馬車上,待她定神,才看清面前那張笑吟吟的清俊面容。
她連忙低垂了眼,小聲說:「這裡人多嘴雜,你自己注意點,我要回去了,紫晨還在等我。」
「陛下找你做什麼?」原來他都已經看到了。
「沒什麼,只是閒聊。」她不想說實話,但是他的眸光太亮,彷彿能洞察一切,她猜他其實已經知道了實情。
他沒有追問,只是看著她手中還握著的那顆橘子。
「李准給你的?」他像是冷笑了一下,「陛下隨手的賞賜就讓他這樣迫不及待的獻寶了?」他不由分說,將那個橘子從她手中奪過,剝掉皮後問她,「要不要吃?」
她搖搖頭,此時她哪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他一聲不響地倒了茶水洗手,然後一瓣一瓣地將橘子瓢剝開,取出一瓣果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整個過程中他的眼光都不曾從她身上移開。
這種被他緊盯著的感覺太過難受,她小聲說:「我真的要走了,你……」
他倏地捉住她的手,將她的後頸托住,封住她的口,將那瓣被他咀嚼過的果肉哺入她口中。她不適應這種狀況,想吐又吐不出來,唇齒間都是橘子酸甜的滋味和他的氣息。
「若水,不管任何人說了什麼話,你都會屬於我,這是不變的事實。」他堅決地宣告,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臉上,那蒼白的臉色因為他剛才的「襲擊」而有了一絲紅潤。
她被迫嚥下那塊果肉,咳嗽了好一陣,眼底浮上的水霧不知是嗆出來的,還是另有原因。
「古大少,別把在商場上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不值。我已和陛下說過,我們無緣也無份,這是我的真心話……」
「值與不值,由我來判斷,與旁人何干?」
他的臉上罩了一層寒霜,她感到困惑了。是因為皇帝插手他的私事之後的震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