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裡頭聞言已久的朱雍笑著走出來,「無妨,朕不在乎將寶貝分享出來,與民同樂。」
一見當今天子朱雍竟然在這裡,李紫晨慌得急忙跪倒,寧若水也緩緩的跪下身去。
朱雍連忙伸手,「免禮了吧,朕早就說過,在宮外若是見到朕,不必多禮。你看連城跟在朕身邊出出進進這麼多年,朕幾曾讓他拜過?你叫若水是吧?既然你是玉琦未過門的妻子,也就不必和朕多禮,大家也算是一家人。」
寧若水這才又重新站起,依然是眼觀鼻,鼻觀心,幾乎用額頭對著大家。
「民女身份低賤,比不得古大少,更沒有能與陛下出入相隨的份量。」她又退後一步,「民女這就告退。」
「慢著。」朱雍抬手制止,「聽紫晨說,寧姑娘對古玩鑒賞也有研究?既然特意來到這裡,不看一看連城收藏的那些珍品就回去,豈不是太可惜了?連城,如今那些珍品在你們錢莊名下,朕這個客人是不會僭越替你做主的,肯不肯讓華光一現,就看你的意思了。」
第1章(2)
古連城的目光一直盯在寧若水的髮髻上,聽到朱雍激將,他只是無聲地一笑,「若是說不出那些東西的來歷名堂,被我取笑而哭紅鼻子,只希望李校尉不要為了維護佳人就和我拚命。」
寧若水聞言這才緩緩抬起臉來,那雪白的皮膚果然是吹彈可破的柔嫩,只是一雙烏黑明亮的星眸熠熠生輝,泛著清冷的光澤,與古連城對視的時候,全無畏懼自輕的味道,反而坦然中透著一股堅強的勇敢,讓古連城的心頭一驚,不由得直起了背來。
一間小小的屋子,題名為懷璧齋,自然是有其深意所在。李紫晨不明白這三個字的意思,好奇地問:「懷璧齋?是因為這裡藏著寶貝嗎?」
寧若水也微微蹙起眉心,看了眼古連城,見他竟然也在盯著自己,像是在等她說話,她只好不得已的開口,眼神卻是看向朱雍,「這名字無論是誰取的,都不大吉利……」
朱雍一推古連城的肩膀,「不就是他這個鬼心眼兒想的名字?說是為了防賊。呵呵,其實哪個雅賊能看懂你這幾個字的意思?」
古連城像是笑笑,沒有應聲,先一步進了屋子。
屋子的確不大,他們五個人站進來之後就覺得屋內立刻顯得擁擠。好在屋內沒有過多的擺設,只有四張長長的條案分別擺在四面牆邊,一些珍玩擺飾就放在上面,還有一些書畫掛在牆上。
古連城冷眼旁觀,留意寧若水的動靜,只見她一進門就立刻被牆上的一幅字吸引了,逕直朝著那幅字走去,眼中還流露出奪目的光芒。
「寧姐姐,這字是誰寫的?」李紫晨看不懂字畫,便來磨問,還試著念字的落款,「沛去……」
剛念了兩個字,她就從眼角餘光感覺到一道鄙夷的冷嘲目光砸到她身上,急忙閉上嘴巴。
寧若水微微一笑,「是米芾。這個字念『伏』,而不是『沛』。」頓了頓,她又說:「此人是中原北宋著名的書法家,初名黻,後改芾,字元章,號襄陽漫士。此人不僅善詩,工書法,擅各種筆體,而且自成一格,山水之作尤為難得。據說他的作品傳世不多,就是中原都極為罕見,沒想到在我們昊月國中竟然能親眼得見……」
「一定是真跡嗎?」李紫晨也跟著打量,「說不定是人仿作?」
寧若水搖搖頭,「米芾筆力渾厚,剛勁中不失瀟灑,又因擅長水墨丹青,所以字中還有畫風的飄逸。若不是有幾十年的書畫功力,這幅字絕寫不出這樣的意境,應是真品無疑。」
朱雍不由得為之鼓掌,「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然有這樣銳利的眼力。這幅字當初連城掛在這裡的時候,朕也懷疑過它的真偽,調了南書院四位大學士足足看了半天工夫,才確認是真品。連城,看來你是遇到知音了,昊月國內擅品書畫的人可不多啊。」
「一時取巧罷了。」古連城卻潑了冷水,「米芾之名天下皆知,若是真心喜歡古玩字畫,卻不知道米芾其人,倒成了天字第一號的笑話了,陛下又何必大驚小怪?」
他這番話明顯是給寧若水難堪,但寧若水只是走過他們身邊,充耳不聞似的又低頭去看一個放在桌上的罐子。
「寧姐姐,這罐子和你家的那個好像啊。」李紫晨驚呼,「難道是你把家中那個拿來了?」
她搖頭,「家中那一個是我家珍藏的傳世之物,怎麼可能隨意拿出?你仔細看,這兩個罐子是不同的。」
「哪裡不同?我看都是一群小孩子嘛。」李紫晨不解地看著罐子,實在看不出有哪不同。
「這罐子總共有九層,上繪各種姿態的小人,這點是和我家的罐子一致,只是小孩兒的形態各異,兩者有細節的不同。若我沒有猜錯,這罐子上應該是畫了五十個小人。」
朱雍又驚呼,「果然如此呢!前些天我看到這罐子時還叫人去數了數,正好五十個。」
古連城的瞳眸中卻閃過一絲精光,脫口道:「原來另一隻罐子是在你家?」
這罐子本是一對,名為「百子戲」,每隻罐子上各有五十個孩童在玩耍,只是自從罐子做出之後,就因為種種原因使得兩隻罐子各自飄零,始終沒有重聚的一日。
古連城這句話一出口,寧若水立刻知道自己惹了麻煩,急忙開口,「家中那一隻罐子也未必與這個就是一對的,年深日久,興許我記不清了。」
古連城踏前一步,沉聲說:「可否到寧府借看一下那只罐子?」
「祖傳之物,不與外借,更不許獻寶於人前,這是祖訓。」她回答得堅決乾脆,將他的願望斬斷得一乾二淨。
古連城不由得蹙起眉心,已有許多年沒有人在他面前說出「不」字了,他幾乎都快忘記被人拒絕是什麼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