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打開,打開文件夾、開新檔案,她想了很久,才打出第一行字。
我想,我應該說聲對不起,因為自己的脾氣壞道不行。
這幾天,夜裡輾轉,我不斷問自己,問題是詹幼榕或是自己的婚姻,如果婚姻只是為了滿足你對詹幼榕的想像力,那麼婚姻是不是還有存在的必要性?
當然,我也有樂觀的時候。
樂觀時,我會想,也許是你仍煞混淆不清,搞不懂我和她的差異,那麼等你弄懂,就會知道,想在我身上尋找和她相似的痕跡,根本不可行。
我不是詹幼榕,我自主獨立,我不需要靠男人就可以過活,我很凶、很主觀、很強詞奪理,我骨子裡沒有溫柔這種天性,我有一百個詹幼榕沒有的缺點,如果這樣糟糕的我,還能在過去六個月勾引你的興趣,或許你可以認真想想,你是不是有一點點愛上我?
我是愛你的,聽說女人比較容易理清自己的感覺,所以我愛你,這句話我說得毫不猶豫。我很早以前就愛上你,在把自己交給你的那個晚上,我告訴自己,就是這個男人了,我為他打開心房,為他敞開我的世界,為了他,我可以做出犧牲,只要他也愛我。
過去六個月,我幾乎相信了,相信你愛我、如同我愛你一樣。
只是,詹幼榕的出現,突顯了我們倆之間的問題,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認定與相信,動搖的信心不斷提醒,你不是愛向冉冉,而是愛詹幼榕的背影。
同意我嗎?這是我們最大的問題,如果我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影子呢?如果影子不能滿足你的一輩子呢?那麼即使我們不在這裡喊暫停,也會在未來某個時段裡分歧。
先打開DVD吧,你會發現剪衣服、塗膠水……那些我不屑做的小把戲,全是她為了贏回你的手段,不是只有男人會為達目的而無所不用其極,而我唯一的手段是趁你們出門,在家裡各個角落裝滿針孔攝影機。
我不能老是處於挨打的劣勢,自然,我也想在你面前撕下她的假面具,讓你明白,你認知裡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同。
雖然我很清楚,如果你愛她,那麼這些小把戲不會阻礙你勇往直前的決心,反而會讓你明白她有多愛你,增添你追求愛情的勇氣。
所以我在賭,賭你也賭自己,看過DVD的你會更愛她,還是發現你愛的人其實是我?
說實話,我有點緊張,緊張開盤後的結果。
好笑對不?暴龍也有焦慮的時候,要是讓科學家聽見一定會變成某個研究路線,標題是——暴龍的焦慮與其行為來看,我還能自我揶揄,不錯吧?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自己裝了針孔攝影機,這讓我百分百確定,你並沒有和詹幼榕做出對不起婚姻的事情。如果你真心愛她,那麼我會謝謝你對我、對婚姻的尊重,如果你愛我……我會更感激……
我不回娘家、不選擇逃避,如果你看過這封信、看過DVD,還願意和我長談,那麼,我在房間裡等你。
暴龍
她把這封信放在電腦桌面上,視線掃過,突然看見桌面有一個命名為「遲遲」的檔案。
向冉冉微笑。不管他愛不愛她,他愛遲遲的心情是誰也瞞不了,遲遲的檔案裡全是照片吧,她知道,他拍了不少。
打開檔案,她以為入眼的會是一張張照片,卻沒想到檔案的首頁是一張DNA鑒定書,上面明明白白標注,周傳敘和向遲遲是親生父女……
親生父女!怎麼會?她的心臟狂跳、血壓飆升,手抖得像風中落葉。沒道理呀,他怎麼可能是遲遲的親生父親?
那個晚上、那個下雨的晚上……她用力敲著自己的頭。
「想起來,向冉冉,你給我從頭到尾徹底想起來,不准有半分遺漏。」
六月七日、下雨的晚上、留滿鬍子的男人……他是大熊?不對……他有一雙抑鬱的眼睛,裡面沒有大熊的溫柔標記,他不是……可鑒定書上,那是科學證據啊!
翻開下一頁,那是她的身家調查,她的高中照片、她的家庭工作,她越看越心驚……
不慌!她掐緊手指,告訴自己不能慌。
「對,不能慌,把來龍去脈想清楚,想想這會不會是詹幼榕的小把戲,自己不能被她一耍再耍。」
她集中注意力,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儘管有許多字在她眼前漂浮,她還是努力讀著,讀一遍不懂,就讀兩次三次,直到她確定明白裡面寫的是什麼意思為止。
還有其他的嗎?
向冉冉縮小檔案,在桌面上尋找其他檔,然後,她打開一個命名為「追憶」的檔,當目光接觸到照片裡的詹幼榕時,心鏘的一聲,碎了。
那是十八、九歲的她,乾淨的眸子、乾淨的笑容,沒有脂粉的臉上帶著清純嬌憨,長長的馬尾繫在腦後,再次承認,她們真的很像。
檔案裡,寫滿他的心情,那樣濃烈的愛意,教人心動。
一個小公主、一個窮小子,一堆無形推手將他們的愛情推遠,他決心上進替她打造幸福家園,他片刻不讓自己鬆懈,他賺的地一筆錢,為兩人買下對戒……
在看見他們戴上戒指的特寫照片時,她已經忘記疼痛是什麼感覺。
那個戒指……她認得,裡面還手刻了「Eternity」,永恆,對他而言,那段初戀不是過往,而是永恆。
原來是這樣啊,弄懂了,她偷走他的愛情見證,卻在若干年以後,又把愛情送回他手裡,是上天擺了她一道、是上天要她來延續他們兩人的愛情,好蠢哦,向冉冉。
她一路看著他的愛情,看他記下的一段段心情記事,看他在詹幼榕到加拿大後仍不斷為愛情努力的勤奮,也看著字裡行間,他對愛情的希冀。
直到那張紅色的喜帖出現在下一頁,喜帖上的新娘笑逐顏開,而印著新娘姓名的地方暈出淡淡的淚水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