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救我的人……就是你?」他想再確定一次。
「是啊,就是她把你救回來的。百歲,她雖然年輕,但真的很厲害,剛剛她不知作了什麼法,說是要去找你的魂,結果沒多久你就醒了。」蘭姨興奮得不知不覺插嘴說個沒完。
他以眼尾瞄向蘭姨。
蘭姨收到他的目光,驀地一驚,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趕緊閉嘴。
他臉上閃過一絲嫌惡,才又面向薄少妍,再問一次:「是你……進去迷宮救我的?」
「是。」薄少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歐陽百歲長得非常俊美文雅,由於身體長病欠安,因此更顯得白淨纖瘦,有種弱不禁風的慵懶病態。但這份病態不但沒減損他的外貌,反而襯出了他與眾不同的陰柔氣質。
不過,這份陰柔孱弱,只是表面……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很好奇,因為到目前為止,沒有人進得了他受困的黑暗之處。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你還是多休息吧!」薄少妍冷淡地道。除厄師的工作從來不對外人說明解釋。
「薄家的人都有這種能力嗎?」他不死心,又問。
「不一定。」
「只有你做得到嗎?」
「你不該說太多話的。」她盯著他。
「你沒有回答我……」他還想追問,但才張口說了一半,她就突然伸手在他面前一晃,頓時,他的喉嚨一緊,聲音竟被沒收。
「少說話,你的元氣才會恢復。」薄少妍冰冷地提醒。
他驚駭地瞪著她。這是什麼妖術?
旁人似乎沒發現他被鎖喉,老韓還跟著勸道:「是啊,少爺,你最好多休息,你的臉色還很蒼白……」
他眉峰微蹙,眼尾一掃,老韓立刻恭敬閉嘴。
氣氛突然有點僵冷。
這女人竟用法術對付他?他心有不快,沉著俊臉,怒視她。
薄少妍知道他在生氣,手再一揮,撤了咒術。
倏地,他感到喉間微鬆,聲音回來了。
他驚詫於她的能力,又氣悶於她的無禮。
「你叫什麼名字?」他冷冷地問。
「薄少妍。」她道。
「薄少妍……看來你真的很強。」他帶點諷刺和薄怒。
「再強也救不了一個自尋死路的笨蛋。」她直言。
此話一出,歐陽百歲愕然,其它人則都倒抽一口氣。
眾人驚恐的是她罵他笨蛋,而歐陽百歲凜愕的則是她看穿了他的心思。
「像你這種陰虛煞命的人,求死容易,求生難,若再有一丁點的死意,不只是我,連神佛也救不了你。」她不管週遭異樣眼光,繼續道。
歐陽百歲看她的目光失去了溫度。
這女人,真讓人不舒服。
即使如花般秀妍明麗,但卻似乎是朵冷凍無趣又自以為是的蠢花。
他死瞪著她,剛才對她的好感全部翻盤。
「百歲!大師的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想活嗎?」蘭姨驚駭地低呼。
「百歲,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歐陽皇驚慌急斥。
「少爺,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歐陽百歲一抬眼,俊秀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慍色,眾人霎時噤若寒蟬。
他的目光移向薄少妍,嘴角慢慢勾起一抹俊美迷人但沒有絲毫笑意的微笑。
「我看,薄大師工作已了,可以滾了。」
「百歲,大師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麼可以這種態度!」歐陽皇怒道。
「她只是拿錢辦事的法師,哪稱得上恩人?」
「別胡鬧了!百歲,我和薄家簽了契約,薄大師還要幫你除厄淨魂,這儀式得要花四十九天!」歐陽皇急道。
「那就找別人。」他冷哼。
「沒有別人,你也知道,只有她能。」歐陽皇嚴肅地道。
「我就不信只有她能,叫她走。」
「不行,我不能再冒險——」
「冒險?怎麼,你就這麼害怕失去擁有的這一切?」他譏誚地看著父親。
歐陽皇擰著老眉,無言可對。
「哼!繁華如夢,你越是拚死想握住,就越容易失去啊!父親大人。」他躺回床上,不屑地冷笑。
歐陽皇面色如土,竟任由兒子嘲弄,與外傳的「強悍皇帝」形象大相逕庭。
薄少妍靜靜看著這一幕,並不意外。為了除厄,她看過歐陽家所有人的八字,她很清楚,在這歐陽家——不,甚至整個歐陽王朝,真正當家作主的,不是歐陽皇,而是眼前這個俊逸瘦弱的二十六歲病男,歐陽百歲。
他雖然陰虛克命,妖鬼纏身,但詭異的是,他卻擁有帝王的命格。
既虛又強,既陰又烈,衝突與矛盾的並存,就天地運命來說,這種人即使沒有胎死腹中,也會早夭,絕不可能存在。
但他,卻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
這一點,令她困惑。
更令她警戒。
通常這種人,非常人。性格非常,情緒非常,連命,也非常。
「薄少妍大師,我父親以為你能讓我不死,你能嗎?」歐陽百歲目光移向她,挑畔地問。
「不能,是人都會死,不過我可以讓你活久一點。」她正色道。
「活多久?」他挑眉。
「不一定,那得看你的氣數。」
「哼,真可笑,這種話誰都會說,你以為我會相信?」
「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的能力,我不介意提前解約。坦白說,你們這件案子很麻煩,我也是很無奈才接下的。要是你不想接受淨身除厄儀式,那我正好可以早點回北京處理我的事。」她淡淡地道,情緒絲毫不受他激怒。
很麻煩?很無奈才接下?她的話把他惹惱了。
看她一副也想快閃的樣子,他突然不願讓她太輕易就賺走他的錢,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不,我改變主意了。」他惡意地盯住她,「就由你來做吧!薄少妍,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幫我延命。」要整一個人,總得先將她留在身邊才行。
她看他一眼,豈會看不出他不懷好意。
但她不在意,反正他也傷不了她。
「要我做法,你就得好好配合我。現在我認為你說了太多的話,該休息了。」她說著向前跨一步,伸手點向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