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抱上車,我要帶她回家擦藥。」他指揮著老陣,隨即搶過雨傘。
「可是……」老陣遲疑地回頭,看了看車上的老闆夫婦,不敢自作主張。
「你不肯幫忙也沒關係,我自己來。」他隨手丟開雨傘,捲起衣袖,就要伸手抱起小女孩。
「少爺,別這樣,我立刻抱她上車就是了。」拗不過小主人,老陳只好親自動手,抱起地上那可憐兮兮的小女孩。
果然,一回到車上,馬上引來老闆夫婦的責難,幸好玄知燁及時承攬下來,否則他冷被罵到臭頭不可。
回到家裡,玄知燁還堅持要親自替小女孩消毒、擦藥,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嗚……痛痛。」小女孩哭哭啼啼地揉著雙眼。
「乖乖,不哭喔!等一下就不痛了。」他難得發揮耐心地哄道,動作更加小心翼翼。
一旁圍觀的大人們,莫不張大眼睛和嘴巴,呆呆瞪著眼前這一幕,真令人難以置信——平日總是冷漠不理旁人的玄知燁,竟對一個被人丟棄在路邊的小女孩那麼溫柔。
擦完藥後,小女孩伸出白嫩的小手,怯憐憐地拉了玄知燁的衣袖,向他點頭答謝。「謝謝『格格』。」
「不是『格格』啦,是哥哥。」他含笑糾正。「來,再跟我說一遍——哥哥。」
「格、格。」她眨了眨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發音不準地學著他說話,模樣甚是可愛。
「哥哥。」玄知燁目光柔和地笑互睇著她,而心地重複了一遍。
「格、格。」她依舊改不過來,嘟起小小的嘴,噙淚的雙眼滿是迷惘。
「算了!算了!」他像宣告投降似地朝她揮揮手,望著好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以後有時間再教你吧!」
聞言,玄氏夫婦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覷。
不待父母反對,玄知燁立刻轉身對他們說:「爸、媽,我決定要把她留下來。」
他指著身旁笑得可愛的小女孩,而且,所使用的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知燁,別鬧了!她可是個活生生的小孩,不是一件玩具。」玄母第一個提出反對。
「是啊!況且,像這種來路不明的小孩,怎麼可以隨便留在我們家裡?待會兒,還是叫老陳把她送去警局吧!」玄父同樣不贊成。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留下來,當我的妹妹……」
那年,他才十歲,卻非常堅決地要求父母,務必收養被人狠心遺棄的她,唯一的理由,竟是因為希望有個能供他排遣無聊跟寂寞的「寵物」。
這麼多年過去了,事實也證明玄若霏的確是他專屬的寵物——
「寵」愛至極的寶「物」。
他不僅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呵護她,還縱容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日漸壯大,甚至,凌駕於小提琴之上,成為他在維也納深造時,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八年的朝夕相處,再加上八年的深刻思念,總共十六年來的漫長歲月累積,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的生命裡已經缺少不了玄若霏。
表面上,她看似十分依賴他這個哥哥;但實際上,他也上癮地享受著妹妹的全心依賴。
當所有人為他那精湛的琴藝喝彩時,只有終日聽她,能夠體會他捨棄玩樂、勤練小提琴的辛苦與枯燥。
或許,他真有音樂方面的天分,可是,如果沒有她一路的鼓舞,他極有可能會在任性中荒廢或放棄。所以,如今他所獲得的任何榮耀,一半以上應該歸功於她。
無奈,隨著年紀增長,他厭倦了「哥哥」這個身份,渴望突破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又氣餒地發現時機尚未成熟。
畢竟,他們之間整整相差八歲,對於愛情鬧革命懵懵懂僅的玄若霏,怎麼承受他那壓抑在心底已久的澎湃熱情?
在她長大之前,他只好選擇繼續在維也納多待兩年,希望借此轉移注意力,以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甚至,衝動地做出任何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事情。
後來,他因為空虛而學著遊戲人間,也曾嘗試交往過幾位女友,但每段戀情總是維持不久。
只因為他的腦海早已被玄若霏佔據,再也無法對任何女人輕易動心。
學期末的最後一天。
玄若霏帶著些微落寞的心情,一如往常,穿過綠樹步道,緩緩走向校門口,等候家中的司機來接她下課。
明天開始就是暑假了,雖然她是高中畢業生,但就讀的是一所直升大學的貴族學院,所以不必煩惱升學問題。
方纔,同學們熱烈地討論著要飛往哪個國家度假,只有她一個人,始終安靜地在座位上發呆,看起來悶悶不樂,與週遭的歡樂氣氛明顯格格不入。
因為沒興趣參與同學們的討論,玄若霏收拾好書包,便逕自默默地離開教室。
一路上,她不停想著同一件事——玄知燁已經回國一陣子,他們兄妹之間的疏離感,卻仍然一直存在著。
也許是因為生理時鐘還暫時調不回來,所以哥哥的作息時間,幾乎都和她相反,完全成了夜行性動物。自從,那一晚他以琴聲哄她入睡後,兩人想碰個面,都變得十分困難。
哥該不是故意閃避她吧?驀然想到這一點,玄若霏不禁失落地停下腳步。
此時,身後一路尾隨著她的大學部深長,也跟著停頓了一下,最後終於決定鼓起勇氣,上前開口搭訕。
「學妹,不好意思,可以打擾你幾分鐘嗎?」
聞聲,她回頭一看,隨即微微錯愕了下。「呃……什麼事?」
「你好,我是大學部二年級的康永賢,也是剛上任的學生會會長。」對方立刻上前一步,積極自我介紹。
「康學長,請問有什麼事嗎?」玄若霏只是禮貌性地微笑詢問,對他毫無印象。
「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快一年了,只是一直不敢向你告白。」康永賢羞赧地向她表白,連眼睛都不敢直視著她。
「喔!」她的笑容,忽然變得不太自然。
眼前這種狀況,當然並不是清秀可人的她第一次面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