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厚實大掌拽住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甩出馬車。
藺常風雙膝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不意卻從黑布套下方發現了地上的夜光石。
夜光石怎麼會在這裡。
藺常風眉頭一皺,乍然想起他今日白天來探訪時,曾看到地面許多車輪軌跡,磨得地面凹凸不平。
原來,他方才不曾離開過這處宅院,只是不停在原地打轉罷了。
「進去!」
藺常風被推入一間飄著沉木香氣的地方,他猜想此處應當是他方纔所站的大廳。
「說吧,今日你想除掉誰?」對方說道,聲音像在遠處,又似近在他耳邊。
「我想除掉善心神。」
藺常風驀然扯下臉上布套,發現屋內竟然空無一人。
他大步走向前,走到屋子東側的羅漢床邊,用力地將羅漢床往右一旋,他整個人隨著羅漢床旋轉到一個地方——
破廟。
破廟裡,一個眼窩至眉邊塗抹著朱紅妝彩、黑筆勾勒出一對柳葉眉及妖媚鳳眼,卻是身穿白色長衫的男子,一看到藺常風,先是一愣,繼而咯咯亂笑了起來。
「你就是善心神。」藺常風沉聲問道。
「許久不曾遇到這麼好玩的事情了,你是怎麼發現這個機關的?」男子眼裡閃著光,瞇著眼笑著問道。
「屋內皆是灰塵,偏偏只有羅漢床邊的這處地板格外乾淨。」因為御密職務,他研究過一些機關。
「好你個藺常風!」善心神舉起寬袖掩面,摸樣誇張地像是在演戲。「你注意到這麼多事,卻沒記住我說若你除下面具,會遭來厄運嗎?」
「我不信這一套。」他說。
「那麼你不如回去看看你那個寶貝的無雙可人兒,瞧她如今是否安好?」男子不懷好意地尖聲笑著。
「你敢動她!」藺常風一個箭步上前,大掌就要扼住對方的頸子。
善心神從袖口射出幾枚毒針。
藺常風長袖一甩,隔開毒針,卻也給了善心神脫身的時間。
「我不用動她,你們也不會有太好下場的。天意注定你們若是太親近,她便要橫生災禍的。」善心神站在羅漢床邊揮舞著長袖,像是醉酒之人一樣地東倒西歪著。
「真有災禍,也是你這惡人所為。我捉著你一塊回去,替那諸多冤死的人償命。」藺常風上前一步,又想擒住他。
善心神嘿嘿一笑,朝藺常風撒去一把黃色粉末,粉末散出一股子辛辣木香。
藺常風後退一步,生怕是毒藥。
「償什麼命?就是那些人他們活著礙了別人的眼,才會有人許願除了他們。」善心神說道。
「你不是神,無權決定他人的生死。」藺常風端正面容一怒,無法忍受他視人命為草芥的態度。
「我是神啊!我就是神啊!」善心神嘻嘻笑了起來,突然轉起圈圈來,長袖飛揚而起,手撈起燭台燒向地上那把粉末。
整個地面突然陷入一片火海之間,善心神便趁此時走出廟門。
藺常風隨手抄起身邊一張椅子,筆直朝著門口飛去。
「好功夫,可惜我沒興致跟你玩。」善心神祇差一步便被椅子砸到,他陰陰一笑,閃身離開。
嘩——
空寂夜裡響起一陣哨音。
探子們到了。藺常風圈起拇指和食指,也吹出一長兩短的哨音回應,自己則趁著火勢尚未擴大前,奪門而出。
夜色深沉,四下無人,只有幾匹快馬奔馳聲朝著這裡接近。
「頭兒!」帶頭的御密探子王伍在他面前下馬。
「善心神剛剛逃脫了。」藺常風說道。
「明白了。」
王伍與其他三名探子對看一眼,四人旋即朝著四個方位,追擊而出。
藺常風看著西側那片幽密竹林,主動加入這邊的搜索。
他記得竹林深處有間竹屋,藺常風衝到竹屋前,門是半掩著的。
藺常風為防有詐,用腳踢開大門,但見一件飄飄白色女子衣裳在樑上飄著,白衣上頭以朱色大字寫著——
戚無雙
藺常風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另一名探子魯進則在此時衝進竹屋內。
「搬開這些竹籃 !」
藺常風與探子聯手推開屋內成堆成簍疊到屋樑的竹籃,赫然發現竹籃下方有個地道——
藺常風瞪著那條地道,想往下追,可他心繫著無雙,忐忑難安。
「頭兒,咱們往下追嗎?」魯進問道。
「我早不是你們頭兒了,這案子若破了,全是你們的功勞。」藺常風啞聲說道,目光就是沒法子從那件白衣裳上移開。「我得回客棧去確定無雙……」
魯進看了白衣裳一眼,也不由得皺起了眉。「是,請頭兒快點回去確定夫人的安危吧。」
「煩勞大家了。」藺常風朝探子們一頷領,一路快馬直奔回客棧。巴不得有翅膀能飛上天。
他衝回廂房裡,如意趴在小廳桌面沉沉睡著,搖也搖不醒,顯然是被人下了迷藥。
而戚無雙——
下落不明。
第9章(1)
那一晚,藺常風離開後,戚無雙和如意一同喝了些店小二說是藺公子要他送來的酒。
等到戚無雙喝了幾杯,見如意倒在桌上,而自己竟四肢無力,神智不能自持時,這才發現大事不妙!
她匍伏著想到門邊求救時,一名蒙面大漢用一方黑巾覆住她的口鼻,她只聞到一股嗆濃香氣,整個人便已人事不醒。
等到戚無雙終於醒來時,她被關在一輛不見天日的馬車上。她不知自己被餵食了什麼藥,總之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馬車日夜地往前奔馳著,門窗都像銅牆鐵壁地鎖得死緊。她待在車廂內,不知究竟走了多久時日,也不知她還在不在秋豐國境內。
車底開了一個雙手合握大的小洞,每天兩顆饅頭,兩瓶水都從那裡被送進來。她勉強自己喝下。
因為她要活著!
即便她不知道未來命運會不會生不如死,但她得為了她的家人,為了她的藺哥哥活下去。
她相信藺哥哥一定會來救她的。
不知又過了幾日,啞藥效力已經褪去,但戚無雙早已虛弱到連吶喊的力氣都沒有。被屈困在馬車裡顛簸折騰的她,因為長期肢體無法正常伸展,早已不知道何謂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