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還說沒事?」褚姍姍忍不住瞪他一眼。「這場車禍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一輛停在路邊的轎車車主下車前忘了拉上手煞車,也沒把鑰匙拔掉,留在車裡的小孩頑皮的玩了排檔,意外就發生了。」
褚姍姍一整個無言,這根本就是無妄之災嘛。
「你真倒楣。」最後她只有這個結論。
柴少鋒苦笑了一下。
「你的家人呢?通知了沒?」褚姍姍左右張望了一下,突然間想到。
「他們都住在國外。」
她呆住。「意思是只有你一個人住在台灣?」
「嗯。」
「那你現在傷成這樣怎麼辦?誰來照顧你?」
「不是多嚴重的傷,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屁!」褚姍姍不由自主的脫口道。
柴少鋒輕佻了下眉頭,似乎對她脫口而出這麼一句話感到有趣。
褚姍姍撇了撇唇,覺得有些煩躁。
聽他的意思就是想靠自己,不打算找別人來照顧他就對了。
但是瞧瞧他現在渾身是傷,頭髮上、衣服上到處是血跡,整只右手又包裹著紗布,一副動彈不得的模樣,他到底要怎麼照顧自己呀?恐怕連想換件衣服他都辦不到,更別提他明天可能會比現在更難受,因為上回她才見過一個因車禍受傷的婦人在第二天全身都痛,才輕輕動一下就哇哇叫痛,露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看著躺在病床上不再帥氣,反倒顯得有些狼狽的他,褚姍姍終於認命的輕歎一口氣,說:「我會照顧你。」
「你確定?」他看著她。
「總不能真讓你一個人吧?況且會發生這種事,我也得負一半的責任。」
「為什麼你要負責?」
「你所買的便當裡頭難道沒有我那一份嗎?」她搖了搖頭,決定這話題到此為止。「醫生有說要住院嗎?」她問他。
「需要住院觀察一天。」
褚姍姍點了點托,又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既然如此,有些東西需要準備一下。還有,你身上沾血的衣服也必須換掉才行,我去外面幫你買套衣服。」
柴少鋒點了點頭。「麻煩你了,還有錢——」
「之後再說。」她揮手打斷他。「我順便去問一下病房準備好沒,你一個人在這裡沒關係吧?」
「沒關係。還有,謝謝你。」
他深深地看著她,看得褚姍姍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我盡快回來,你先睡一下,如果能睡的話。」她交代完便轉身準備離開。
「褚姍姍。」他叫住她。
她回頭。「怎麼了?有什麼要我順便幫你買的嗎?」
「記得先去吃點東西,不要讓自己餓肚子。」
褚姍姍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點了點頭。想不到他人其實還滿好的,自己都出車禍受了傷,躺在急診室了,還念著她沒吃晚餐的事。
「你呢?應該也還沒吃吧?要不要我先去買些吃的過來?」她問他。
「我現在沒胃口。」他輕搖了下頭。
「好,那你想吃東西的時候再告訴我,我走嘍。」
他點頭,看著她轉身離開,直到她完全走出他的視線之後,這才收回目光,閉上眼睛休息。
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車禍,讓他百感交集,思考的方式都改變了。
在今天之前,他每天只忙著工作,因為工作富有挑戰性與成就感,不管別人怎麼在他背後說他是個無趣的工作狂或錢奴,只懂賺錢不懂享受,他都不在乎,因為他是真的喜歡工作。
然而在經歷了生死交關的車禍後,他才發現除了工作之外,他幾乎沒有其他值得回憶的東西,精神生活貧瘠得可以。
他從沒真心喜歡過一個女人,談過一場有歡笑有淚水的戀愛。
他沒去過合歡山、玉山、阿里山,甚至連最近的陽明山他都不曾好好的走過、看過,每回去都只是為了飯局、為了談生意,來匆匆去匆匆。
雖然他曾經想過要去花蓮度假,也曾想過要環島旅行,但卻始終都只是想想而已,從未成行過。
學生時期,他曾經非常喜歡衝浪,但這個興趣卻已被他丟置了十年。
結婚生子的事,過去他從未認真想過,總覺得四十歲之前結都OK,不急。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果他連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有老婆、有孩子這人生必經之路都沒經歷過的話,他想他絕對會死不瞑目的。
還有就是關於她,褚姍姍。
他還想多瞭解她,多和她相處,想看她開懷大笑的模樣,撒嬌的模樣,墜入愛河的模樣,甚至是她哭泣的模樣他都想看。他想看盡她的千萬風情,想知道擁有她、寵愛她、懷抱她,以及被她所愛是什麼感覺。
生平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擁有這麼多種感覺,這麼多種想望,他不想什麼都還沒付諸實行就離開人世。
這場車禍對他而言真是個無妄之災,但他卻心懷感謝,因為它讓他看清了許多以前他根本就不在乎的事,明白了人生還是要多采多姿才不會有遺憾。
除此之外,這場車禍更幫他製造了與她相處的機會,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為此,他決定原諒肇事者。
柴少鋒住院觀察了一晚後,隔天下午醫院便告訴他可以出院了。
「你要怎麼出院?你的女朋友呢?」前來通知他這件事的護士問他。
女朋友?
柴少鋒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說法,光聽別人這麼說,他就有種心花朵朵開的感覺。不過光喜歡沒用,他得快點想辦法讓它名副其實才行。
褚姍姍真的是一個愈相處愈明白她的為人,就愈容易愛上她的女人。瞧,昨天他還只是喜歡她而已,今天就變成愛了。
昨天在病房裡替他換上乾淨的衣服時,她沒有任何扭捏的動作,而是冷靜、溫柔、細心的幫他打理一切。她專注的神情讓他想起了另一場車禍,因而他試探的開口。
「最近你似乎和車禍傷患很有緣。」他說。
她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後不解的問他:「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