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貞搖搖頭,打開了房門逕自走了出去,宇文愣了愣,拿著傘很快追了出去。
雨出奇的大,雨點打在人的身上悶悶地痛,宇文追出去有兩丈的距離,才追到靜貞,猶豫了一下後,宇文拉住了靜貞的手,將她扯到自己的傘下。
「對不起。」
我知道你嫌棄我!靜貞飛快地比劃著,被雨淋得透濕的臉上滿是水光。
「我沒有。」
我不指望嫁給你,只希望在你身邊為奴為婢,這樣也不行嗎?
「你不是奴婢,我說過了,我會把你當成妹妹。」宇文一邊說,一邊把靜貞拉到廊下,風吹著廊下的馬燈近似瘋狂地搖曳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在兩個人的臉上來回地晃動。
靜貞抬頭看著他,想從他的眼裡看出除了善意之外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失望了……靜貞低下頭沉默了好久,慢慢將自己的手自他的手中抽出,拿過他脅下夾著的另一把雨傘……
走吧!靜貞撐開傘,走在他的前頭。
「……」宇文抬手想要喚住她,卻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他知道她期待些什麼,喜歡?愛?男女之情?這些他未曾擁有,也未曾瞭解過的東西,怎麼給人?
不管他離開了多久,京城似乎永遠是那個京城,依舊囂鬧,依舊歌舞昇平,街上人的臉上似乎永遠都灑滿了陽光,街邊的小販精神依然,叫賣的聲音嘹亮依舊。
可是他每次回京城,都要適應一陣子,這裡太囂鬧,從他第一次離開山林,回到京城時,就不喜歡這種感覺。
把靜貞安置在了一家熟悉的客棧裡,宇文直奔幽蘭茶莊,卻發現原本生意興隆的幽蘭茶莊,竟然大門緊閉。
宇文上前敲門,卻發現門根本沒有閂,推門而入後,看見的卻是一片蕭條的景象,原本的舞台歌榭早已經人去台空,原本座無虛席的茶座,如今已經積滿灰塵。
「你來了?」
宇文猛抬頭,只見依舊一身青衣文士裝扮的彭青儀笑著遙看他,「這裡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停業三天而已。」彭青儀輕描淡寫地說道。
三天?這裡可不像是停業三天的樣子,似乎是從他離開後就再沒營過業。
「唉,哥哥跟你說實話吧,只因我店裡的小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你走之後官府就不許這裡再開下去了。」彭青儀笑嘻嘻地說道。
「誰?」
「還能有誰,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小皇帝唄。」
「陛下?」
「那日你們走後,水玲瓏水姑娘帶頭行酒令玩,誰想到你的那個小皇帝竟輸給了我家的小童子,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我也就倒了霉了。」彭青儀的臉上依舊看不出倒霉的意思,「不過師弟你回來了,我有了撐腰的,這店自然就能繼續開下去了。」
「哦?」宇文不置可否地笑笑,「彭掌櫃,我能否問問……上次你為什麼賣我假消息?」
「什麼假消息?」彭青儀側頭想了一會兒,兩手一撐,跨過樓梯的圍欄,直接跳至一樓。
「南宮添不在錦陽縣,甄家的夜明珠也不是她盜的。」
「哦……」彭青儀拉了個長音,捋著鬍鬚笑了,「那你遇見了她沒呀?」
「這……」
「遇見了吧?既然你在錦陽縣遇見了南宮添,就說明我們賣給你的消息沒錯。」
「她是因為江湖傳言才……」宇文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了。
「想明白了吧?因為看你是師弟我才會這樣賣消息給你。」彭青儀搖頭晃腦地說道,「你可不要忘恩負義哦,記得一定要在小皇帝面前給師兄求情。」
「謝了。」宇文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低頭想了一會兒後,飛快地跑了出去。
「嘖嘖嘖……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彭青儀望著他的背影繼續捋鬍須,「真是有朝氣呀,就是笨了點兒。」
他怎麼之前沒有想到呢,像南宮添這種人,你找她是輕易找不到的,就算是聽到她犯案的消息立刻趕過去,她早已經不知所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來找你。
而讓她來找你的最好辦法一是要有讓她心動的奇珍異寶現世,二是——像上次那樣,放假消息出來,引她上勾。
第二個法子南宮添已經上過一次當,估計以她的聰明很難上第二次當,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剩下第一條了。
可是——上哪兒去找能讓天下第一大盜,見過無數寶物如南宮添者心動,冒險出手呢?
宇文寒夜邊想邊盲目地在街邊亂走,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墨香,原來他已經走到了京城最有名的筆墨街。
筆墨街原是幾個落第的舉子賣筆墨賺盤纏的小街,頗得文人眷顧,時間久了,京城裡做文房四寶生意的商家,慢慢聚攏,於是就有了京城筆墨皆出筆墨街一說。
京城裡的文人墨客閒暇時最愛在此流連,也因而派生出了另一個行當——古董字畫。
這裡跟素來不通文墨的宇文寒夜向來是沒什麼關係的,今日若不是他心裡有事,沒有注意周圍,也不會走到這裡來。
宇文四下觀瞧,入目皆是酸儒文人,偶爾也有眼熟的文官經過,頓覺此地與自己格格不入,轉身就要走,誰想卻被一名有些眼熟的白衣文士攔住了。
「宇文兄!」此人身著白底繡墨竹文士袍,頭戴文士冠,冠頂鑲嵌著一顆美玉,面白無鬚,身材高挑相貌堂堂,見到宇文寒夜時神情激動,竟像是看見了多年未見的親人一般。
「你是?」宇文寒夜上下打量他,雖覺眼熟,卻也叫不出此人的名字。
「宇文兄你不認得我了嗎?」白衣文士笑道,「當年在下入京趕考,誰想剛一到京城盤纏盡被那樑上君子盜走,眼見就要餓死在京城,多虧宇文兄慷慨解囊,在下這才得以活命。」
「是你。」他一說,宇文這才想起,五年前,正是大比之年,他出宮辦事時偶遇此人,見他雖衣著光鮮,然卻面有菜色,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進京的舉子被人盜了盤纏,此人倒也硬氣,死也不肯賣自己身上唯一值些錢的衣物換錢糧,竟說餓死了也要體體面面地死,宇文覺得他實在傻得可愛,便贈銀十兩資助於他。年長日久,宇文事情又多,竟將此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