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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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冷泉

  吃了那位老大夫的幾帖藥後,靜貞的精神好了一些,不再整日昏睡,白天能醒一兩個時辰,也偶爾能抬起胳膊比劃幾句簡單的話。

  昨日傍晚宇文寒夜回來後,在她的房裡待了一會兒,似是有什麼心事,在與她的視線短暫地交流一會兒後,露出了有幾分釋然的笑。

  今日一大早宇文寒夜又來了,替她掖了掖被子後,柔聲勸她再睡會兒後就指示著丫頭婆子們收拾她少得可憐的行李,靜貞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覺得視線漸漸模糊,迷迷糊糊地便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在一輛鋪著厚厚被子的馬車裡,宇文沒有騎馬,在車裡靜靜地看著書,見她醒了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醒了?」

  靜貞點點頭,對自己與宇方寒夜在這麼窄的空間裡獨處有些不自在。

  「還那麼熱嗎?」宇文又柔聲問道,靜貞搖搖頭。

  「又撒謊。」宇文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依舊不減,今晨他便看到靜貞眉心的黑氣愈加重了些,嘴唇的顏色也愈加深了,胳膊上的血管隱隱透著黑氣,就連指床也變成了紫紅色,舌苔發黃且厚,就算他對醫道僅知皮毛,也知道她這是熱毒入骨的症狀。

  靜貞抬頭望著他,又搖了搖頭,才兩天的工夫,宇文就憔悴多了,雖然依舊衣帽整潔,鬍子也刮得很乾淨,可是眼底的血絲跟眼角的疲態卻騙不了人……

  她……不是小小的一名啞女嗎?性情也不見得十分的可愛,長相也非絕色,怎麼值得宇文寒夜如此的費神?

  「想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宇文寒夜柔聲問道。

  馬車很穩,如同嬰兒的搖籃般輕輕搖晃,中毒後精神不佳的靜貞強撐睡意,點了點頭。

  「我們要去御泉山莊,那裡有能解你毒的冷泉。」

  冷泉?宇文的解釋顯然讓靜貞更加疑惑了。

  「你忘記了?昨天那個老大夫說,御泉山莊的冷泉能療你的毒。」

  宇文話音剛落,靜貞立刻像是被針刺到一樣掙扎著坐起,雙手飛快地比劃著:我不要你冒險帶我進御泉山莊!你不是有事嗎?快去辦呀!不要為我耽誤了你的事!

  「帶你進御泉山莊是皇上御准的,我要辦的事可以推後,你沒耽誤我的事。」宇文頗有耐心地替靜貞解惑,甚至還有閒情替靜貞拂開粘在臉上的亂髮。

  不要!靜貞很堅決地搖頭。

  「我知道你還擔心什麼……但是……你相信我好嗎?我宇文寒夜雖然不才,但是養你一輩子還是可以的,如果你不嫌棄……就嫁了我吧。」

  靜貞瞠目後退,連連搖頭,不,我配不上,我配不上的……到後來她的雙手搭起來都費力,可是她依舊堅定地擺著手,表示不行。

  「是我配不上你才對……老男人一個,整天不是浪跡天涯,就是在宮中當差,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家……」宇文說著將靜貞熱得燙人的身體摟入懷中,「你別嫌棄我才對。」

  靜貞還是搖頭,眼淚順著眼角不住地滑落……

  「別哭了,人家說眼淚是血,雖然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是愛,但是……昨天我才發現,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排斥跟你過一輩子……反正日後總有一天我會因了媒妁之言而娶妻,娶一個認識的總比娶一個洞房那天才能看到臉的新娘子強。」

  不管他怎麼說,靜貞搖頭的動作沒有停過,眼淚也流得更多了。

  「我點了你的睡穴吧,你多睡一會兒,等會兒到了冷泉,還有得累呢。」宇文說著拂上了她的睡穴,靜貞掙扎了會兒,便沉入夢鄉。

  昨天那名老大夫說過冷泉的事後,宇文便在心裡問過自己,可願對靜貞背負起一生的責任?在仔細想過後,答案是肯定的,可是想到是否甘心……他躊躇了。

  昨天下午,在冷泉,陛下問他,可知道要對靜貞負起的責任,他說他知道該怎麼辦……說出那句話時,隱隱的不甘心,竟不知何時不見了。

  昨天晚上,他到靜貞的房間去看她,靜貞像是一朵被風雪壓彎了枝頭的寒梅,雖病態十足,然而一雙眼睛卻依舊閃亮,與她對視時……他在她的眼裡沒有看見一絲怨氣,有的只是求生的渴望與對他的依戀。

  那個時候他問自己,可願與這雙眼睛的主人共度一生,答案是肯定的,他的心底,甚至有了一絲雀躍。

  是喜歡吧……也許從第一次見到她起就喜歡了……否則他大可在小皇帝將她交給他的時候,將她安置在少揚那裡,而不是帶她去錦陽。

  只是喜歡的感覺太陌生,在過了年少輕狂後,便不知不覺死死關閉的心門,不肯承認自己被一個不會說話且不美麗的女孩打開了心門。

  不會說話又怎麼樣?反正他喜愛安靜,常常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在一個地方待上一整天且自得其樂,現在多了一個安靜的人,他不信會不快活。

  不美麗又怎麼樣?在王府時也好,在宮中時也好,在江湖中闖蕩的這三年也好,美女的女子他見過的還少嗎?

  出身不好又怎樣?他自出生起便被視為妖怪,雖有欽天監的背書,但母親仍不願親近他,父親只將他當成是所謂的國之將星養大,師父生性疏懶瀟灑,愛自己到比愛旁人多十倍,整日除了教他武功兵法外,就連所謂的照顧也是輕輕漫漫的……他在師兄弟間備受排擠,師父也看不出來,或者看出來了不想管。

  出了山門後,端王對他好是出於愛才,可是京城裡的人照樣將他視為妖怪,屬下同僚照樣不肯親近他,背後白毛妖白妖地叫著。

  在十七歲時,他其實有想過成親……喜歡的是姨母家的表妹,然而卻有一次無意中聽見表妹罵他是妖孽……

  他是異類!他從來沒有像十七歲的夏天那樣感覺強烈過……異類這兩個字,像是刺一樣地刺進了他的胸口,然後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深入……一直到他的心底,年深日久便被周圍的肉緊緊地包裹住與心血脈相連……每當他以為傷口已經不存在,便會在不經意間刺他一下,讓他瞬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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