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覺怒氣溢滿胸腔,分不清是氣她太天真,還是氣自己無法抗拒她的吸引。
他氣惱地轉頭,卻發覺身旁一位年輕的新城領袖正滿臉仰慕地癡望著她,當下更覺怒火中燒,語氣尖銳地道:「孟遠,我瞧你似乎挺清閒的,一個上午都在這兒打轉,難道新城裡的事都忙完了嗎?」
「我……對不住,我馬上去辦事。」年輕領袖當下漲紅了臉,急忙走開。
冷翼立即後悔了,對於自己的情緒控制失當,把不佳的情緒發洩在無辜的人身上,感到自責懊惱。
他以為自己向來是很能隱藏情緒的人,怎麼今天會莫名其妙因一個仰慕的眼神而惱怒起來……
是莫名其妙嗎?還是他在……嫉妒?
不!這個念頭,令他悚然一驚。
他怎可能嫉妒其他男子仰慕涵泠?他恨她,一直恨她的,不是嗎?
然而,他明白自己心裡對她其實沒有太強烈的厭惡,他一直試著要討厭她、憎恨她,但會不會到最後才發現——
他只是在和自己的頑固與不甘對抗?
傍晚,玄王府的馬車在夕陽的餘暉中,快速奔馳在馬車道上。
冷翼板著臉坐在座位上,而涵泠則是搖搖晃晃地打著瞌睡。她應該是真的累到了,幾乎一上馬車就睡著了。
馬車每一顛簸,她的腦袋就隨之晃動一下,讓人擔心她會不會隨著那波震動滾下馬車。
冷翼瞧了許久,終究是不忍,伸手扶住她的頭,讓她穩穩地靠向自己的頸窩。
一獲得支撐,涵泠全身的肌肉立即放鬆,倒向穩固的依靠。冷翼低頭凝視著她的睡容,故意不去看白雲天臉上那令人討厭的竊笑。
看來她真的累壞了,靠到他身上就睡得好熟,雙眼緊閉,紅潤的小嘴微微張開。
今日她真的大出他的意料,他終於願意相信,她的性子不是偽裝出來的,沒有人能為了欺騙他人,而做到如此地步。
她的真、她的善良、她的溫柔,都是真的,打從一開始她就沒騙人。
但即使她的個性是真,那又如何?她是段璽善的女兒、董合的外孫女這件事,同樣也是真,而那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身為那兩個人的親人,不是她的錯,他一直知道這一點,但就是……無法釋懷。
他該怎麼辦?
他到底該拿這個惹人憐愛的小東西怎麼辦?
馬車抵達王府,車伕將車門打開,迎接冷翼下車。但涵泠還沒醒來,冷翼凝睇著她,思忖著該怎麼做。
白雲天瞧出他的猶豫,故意嚷道:「這有什麼好考慮的?交給我吧!美人入懷我可樂意啦,我保證將她平安送到她的床上……」
見白雲天伸手要抱她,冷翼想也不想地拍開他的手,繃著臉、瞪著他,冷聲回絕。「不必!我抱她回房就行了!」
「好好,你來你來。不過真是奇怪啦,從啥時開始,王爺對涵泠公主起了這麼強的佔有慾?甚至連親如兄弟的我都怒目相向。會不會哪日連我瞧她一眼,王爺都會想揍人呢?」白雲天笑得很欠扁。
「如果你想挨揍,我現在就可成全你,不必等!」他一定是讓他太閒了,才有空在他面前耍嘴皮子。
「噢!我突然覺得肚子好餓,先去吃飯啦。」
很顯然他的主子越來越開不起玩笑了,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趕快溜吧!
「慢著!」冷翼突然喊住他。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白雲天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轉身,希望不是要罰他去掃茅廁。
「交代廚子,以後每餐多煮幾樣清淡的菜。」他不想再讓她餓昏了。
「嘖!我就說你捨不得嘛,幹嘛要裝得——哇!我馬上去!馬上去!」
見冷翼彎下腰,騰出一隻手,作勢要從短靴裡拔出隨身的匕首,白雲天立刻抱頭鼠竄,飛快逃得不見人影。
冷翼沒好氣地瞪著他的背影消失,這才轉身走向涵泠的寢房。
「公主!」
見冷翼抱著涵泠回來,在王府苦等一整日的蘭兒瞧見了,當下大驚失色。
「公主——公主她怎麼了?」
「她沒事,只是累得睡著了。」冷翼淡淡回答。
「累?我家公主她怎麼會——啊,公主的手!」蘭兒發現涵泠滿是青青紫紫的手,隨即像只驚慌的母雞呱呱大叫起來。「天啦!公主的手怎會變成這樣?是誰欺負我家公主了!」
蘭兒開始嘩啦掉淚,認定罪魁禍首就是冷翼,但又沒膽罵他。
「她手上的傷,是在新城幫忙制磚時造成的,並無大礙。」念在她忠心耿耿的份上,冷翼安撫道,希望她別驚慌。
但蘭兒還是一副快崩潰的模樣。
「制磚?我家公主怎麼會去做那種粗活?是誰逼她的?」定是王爺啦!嗚嗚,他果然是天下最惡毒的人。
「夠了!給我閉嘴。」她再哭,就要吵醒涵泠了。
才剛趕走了一個吵死人的白雲天,現在又來一個哭哭啼啼的婢女,就不能讓他的耳根子清靜一些嗎?
「我說了,你家公主沒事。等會兒打盆熱水替她整理乾淨,換套衣服。晚點我會讓人送餐食來,記得先讓你家公主用過膳之後,再讓她繼續睡。」他小心地把涵泠放在床上,簡潔有力地吩咐道。
「是。」蘭兒乖乖把每個吩咐記住,不敢有任何遺漏。
冷翼將視線移向涵泠那張美麗的睡顏,本來只打算再看一眼就走,沒想到這一望,卻忘了收回視線,她熟睡的姿態嬌憨可人,牢牢吸住他的目光。
他看得太久,久到像要把她的每個呼吸、每個氣息都牢牢記住,留到連蘭兒都不禁好奇地瞧著他,猜測著他想幹什麼。
察覺自己的失態,他窘迫地收回視線,長袍一甩,快步離去。
「奇怪,王爺方才為什麼盯著公主瞧那麼久?難道是……想著何時要來謀害公主?太可怕了!」
緊張過度又有被害妄想的蘭兒,急忙跑去把門閂上。
打從前任玄王被貶至邊關之後,便絕少有朝廷的官員前來,別說私下拜訪探望了,就連公務上的聯繫也少之又少,形同被打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