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中的指控,讓涵泠覺得委屈又受傷。「我根本還不知道實情,你就如此斷定,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公平?」冷翼諷刺大笑。「段氏皇族,幾時也懂得公平這兩個字了?像妳這樣的尊貴公主,一呼百諾,倍受榮寵,綾羅綢緞,錦衣玉食,被餵養得如一朵潔白無瑕的出水芙蓉,民間疾苦,妳懂多少?」
他的惡意指控,再度刺傷了涵泠的心。
「我打從一生下來就是一位公主,出生在皇家,並不是我的錯,我根本無法選擇,你為什麼要這樣怨恨我?再說,我從來不是一個驕矜刻薄的公主,我總是盡可能地對我身旁的人好,在宮裡,從來沒有人討厭我的……」
涵泠急促地說著,想起過去在宮裡被捧在掌心、受盡寵愛的生活,她不知怎地覺得鼻頭好酸,眼裡泛出疼痛的淚水。
冷翼心裡是相信她的,沒有人能對這個美若天仙、內心純淨如孩童的女人產生憎惡,但他臉上仍是一貫的譏誚冷漠。
「妳怎麼敢肯定他們不是因為屈於現實,而對妳假意奉承?」他補上一刀。
「你——」涵泠真的被氣到了,她好生氣、好生氣,但個性溫順的她不懂得發怒,而且打小被保護得太好,她甚至不曉得該怎麼發脾氣,只能捏緊小手,兀自氣惱,任由晶瑩的淚在眼眶裡亂轉。
她那副像是孩子受了委屈、卻不曉得該怎麼辦的可憐模樣,讓冷翼喉頭發癢,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但他壓抑住那種荒唐的感覺。
笑?哼!別說對昏君的女兒了,就算是私下,他也早已忘了該怎麼真心去笑。打從那一年……
痛楚落入眼底,但他情緒轉換得很快,幾乎在沒有任何人察覺前,冰冷又回到他的臉上。
但涵泠看見了,她在那一瞬間,瞧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那抹深深的痛楚。她猜想著,有什麼事令他如此痛徹心扉?
不自覺地,她心又軟了,語氣又變得輕柔。
「我……我父皇和外公不是這種人!他們都是好人,只要你和我一起回宮,就會知道這是真的。還有我父皇,他一定也很想見你——」
「見我?」哼!冷翼冷笑。
「妳憑什麼認為我會跟妳回去,認那個早該下地獄的昏君為丈人?!」冷翼一步步地逼向她,涵泠被他臉上殺人般的怒氣駭住,畏怯地往馬車裡縮。
「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們?」
「妳覺得我看起來像喜歡你們的樣子嗎?」他嘲諷地問。
「但……為什麼?我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這麼恨我們?」涵泠生平第一次被人討厭,心裡很難受,而且百思不解,她真的不懂。
「我沒必要向妳解釋什麼。」她還不夠格讓他開口說出心底的痛。
「你為什麼不說呢?如果你不肯說,我就不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啊!」涵泠一臉為難地瞧著他,認真地說:「我們將來是要做夫妻的,就應該坦誠以對——」
「我說了不可能!」冷翼幾近惱怒地低吼。
這女人是聾子還是傻子?跟她說了不可能娶她,她還在一廂情願地做白日夢。
要他以八人花轎迎她入王府,那是萬萬不可能,她充其量只適合做一個美麗的玩物,供他狎玩……
等等,玩物?!
冷翼狹長的黑眸微微瞇起,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絕妙的念頭。
如果能讓那昏君的女兒乖乖入府,提供她那曼妙的身子供他取樂,卻不給她任何名分……
他為這想法感到滿意,轉向涵泠,第一次朝她露出笑容。
「妳當真想入王府?」
他的笑軟化了冷硬的臉龐,讓他看來更加俊美好看。但那抹笑容卻讓涵泠瑟縮了下,隱隱感到不安,好像看見猛虎朝她張大了嘴……
「嗯。」她絞扭著小手,強自吞下那抹不安。
「好,我可以答應讓妳進王府——」
「真的?!」涵泠驚喜地睜大水眸,不敢相信事情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不過,不是以大理公主的身份,也不是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入府。」他冷冷說道。
不是以大理公主,也不是以他未婚妻的身份?
涵泠呆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愣愣地問:「那……是以什麼身份呢?」
冷翼直勾勾地盯著她,冰冷的眼眸深處,隱藏著一抹強烈的惡毒之意。
「我的侍妾!」
第2章(1)
「侍……侍妾?」
涵泠雖養在深宮中,但還不至於單純到不瞭解侍妾是什麼意思。
所謂侍妾,就是一個男人的女人,但卻不是妻,沒有名分、沒有地位,隨時可被驅離,甚至連封休書都不必寫……
對尋常女子來說,這或許只是尋找終生依靠的其中一個選擇,但對一個正統的皇室公主來說,為人侍妾,絕對是天大的羞辱。
是的!這就是冷翼的目的——讓她入府,羞辱她!世上再沒有任何一件事,比屈居侍妾之位,更能羞辱一位高高在上的尊貴公主。
「沒錯,我可以讓妳入府,但我目前不缺王妃人選,只缺第四名妾室。妳要不就入府當我的侍妾,要不就滾回大理城,沒有第三種選擇。若不想成為我的侍妾,就給我即刻離開這裡,否則我便放火燒了這輛馬車。」
冷翼的冷酷威脅,沒嚇著涵泠,因為她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他的要求上頭。
「侍妾……」不為正妻,只做一個男人的妾?
與其它女人分享他,那是什麼樣的心情?
涵泠從未經歷過這種荒謬的事,心裡滿是惶恐,根本不敢去想像為人侍妾這件事。這分明是一種惡意的羞辱!
有好一會兒,她淚眼矇矓,一心只想要回宮。她是堂堂大理三公主,怎麼能受這種羞辱呢?
但——如果這個要求並不是惡意羞辱,而是一種試探呢?
說不准他只是在試探她,看她對這樁婚事的誠意有多少。雖然才剛認識他,但她感覺得出來,他對感情似乎抱持著不信任的態度——從他說話時句句諷刺就感覺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