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放他走?不,她是惡女,再怎樣,她都得為自己爭取到最後一分鐘。
向秧秧展開雙臂擋在他面前,口氣分明。
「不許你走,你現在出門,我馬上提著行李離開這裡。」
「像你對你父親做的那樣?」他瞪她一眼,受不了她的幼稚。「你好好反省,等你知道自己做錯什麼,我們再來談。」
白聿鑫推開她的肩,走出家門。
砰,門一聲關上,震斷了她的神經。
她從不哭的,認識流眼淚是種浪費情緒的無聊做法,她相信動淚腺不如動腦子,但此刻她腦袋空白一片,想不出什麼辦法,唯有耳畔出現一句話,反覆著提醒她——時間會說真話。
時間說了真話,說明多年過去,他仍然愛江緋琳,即使背叛、即使她愛上別的男人,他都無法停止愛戀。
時間說了真話,真的,時間說了真話……
「幸好我還不是很愛他,現在抽身還來得及。」她笑,笑得很甜。
「幸好我們沒結婚,我沒拖著三個嗷嗷待哺的女兒,我沒有可憐。」我笑出春天夏天。
「幸好我可以當女強人,我可以用事業推翻愛情。」她笑得耀眼燦爛。
「幸好我沒有很愛他,幸好我很清楚愛情只是一小段,幸好我沒打算和他天長地久,幸好我早就知道,結束是愛情的最後……」
她笑得既開心又興奮,然而兩行淚水同時悄悄沿著她的臉頰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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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得飛快,白聿鑫頻頻看著車上的計時器,回想起與江緋琳的對話,又是一陣心驚,他知道她是說到做到的女生。
她說:「你不必過來,反正我就要死了,媒體殺人事件不是第一次,黛安娜王妃不就飽受其苦……呵,好諷刺哦,到頭來,真正對我好的人竟然是阿聿,我真後悔,為什麼要捨珍珠就糞土……」
她說話的口氣不對,他想,她喝了酒。
「阿聿,我死以後,你會不會想我?告訴你,不要想,知不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這種人不值得的,阿聿值得更好的女人疼……我是個看到目標就拚命往前衝的女人,不在乎用什麼手段、不在乎傷害什麼人,我一心一意往前跑,卻錯失了身邊最好的男人。
我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啊?我幾乎以為嫁給李亞旭,是我人生最後一個追逐目標,我成了貴婦、再不必擔心挨餓的日子,我成功改變我的命數,變成自己最羨慕的那種女生,可是……我不快樂啊,半點都不快樂,媒體前面的笑容沒有一個是真心的,我把幸福的新娘演得絲絲入扣,可是,我真的不快樂。
阿聿,我好懷念我們在夜市吃的章魚燒,懷念廉價美乃滋的味道……後來我嘴裡吃著燕窩鮑魚,心裡卻想著控制體重,我享受不到半點快樂……
要是知道會用狼狽做終結,我幹麼犧牲平淡卻幸福的日子來換取失敗?我不甘心,阿聿,我真的不甘心!他怎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放開我的手?他無情我何必有義?做人,我懲罰不了他,那我就做鬼,搞得他日子不安寧!」
他問她東,她說西,她越說他越明白,她自殺的念頭很確定。幸好,她最終哭著告訴他,她在哪裡。
她在他們高中時期初遇的那間圖書館。
白聿鑫歎氣。不必緋琳提醒,他很清楚她是哪種女人。
秧秧有某些特質和她相像,她們都是相準目標、全力以赴的人,這種人會成功卻不懂快樂,她們永遠不甘心,認定對不起自己的人需要被懲罰,卻沒想到,不甘心幫不了自己,只會替自己製造不幸。
可是他才說句「你們是一樣的人」秧秧就發飆了,一句話比一句話更尖酸刻薄,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有本事挑毛病,讓他無力招架。
他和秧秧不同,秧秧可以腦袋一片空白,卻讓嘴巴動得飛快,每句話都清晰而有條理,好像她的心裡真是這樣想的,其實並沒有,那只是直覺反應。
而他腦袋清楚,卻連該講的道理都說不清,他口拙,在吵架這方面,明顯佔下風。
所以他不吵架,他把房子讓出來,讓她好好想想,和腦袋不清楚的女人吵架,只會把狀況吵得更糟。
更何況緋琳要自殺了,他不能讓她這麼做,如果真的發生意外,不只他,連秧秧也會後悔一輩子,誰都不是上帝,不能決定誰該受罰。
他是高道德男人,無法忍受壞事在眼皮子底下發生,無法忍受秧秧一時的意氣害死緋琳,他必須盡全力來彌補這件事。
但……秧秧會不會真的把行李收拾好跑掉?
她會,她是說到做到的人,可他不怕,他知道她的家、她的父母姐妹,也知道她再壞,都不會讓母親擔心。
在她父親放棄母親那年,她就告訴自己要把對父親的愛加諸在母親身上,這些年,孝順深深刻在她的骨子裡,不曾改變。
那麼,不管她在家裡或到哪裡反省都好,只要確定她不鬧失蹤,他就不擔心。
找出一組號碼,他打到秧秧母親家裡。
「向伯母您好,我是白聿鑫……是,我有一件事想麻煩您……我和秧秧之間有點爭執,我猜她可能會回家,我目前人在外面,在點事情必須先處理,可不可以請向伯母幫我安撫一下秧秧……好,我會,但我這裡需要一點時間,如果方便的話,也請伯母幫我打電話給冉冉、晚晚,先知會一下……謝謝伯母,我會隨時和您聯絡,再見。」
第9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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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秧秧接掌了父親的公司。
那天她的結論是,她和白聿鑫必須劃下句點。
並且,在他尚未提出分手之前,先一步說再見,這樣她就不會輸到連自尊都不剩,她是對的,女人要獨立自主,才不會教男人年輕,而有事業,才有本事把男人當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