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今夜對方有可能考慮兩軍會合。下令讓燕城的部隊全力以赴,務必在明日天黑前趕到這邊,否則城裡的守軍抵擋不住對方兩軍合一的攻勢。」
總兵插話,「陛下若是有意破敵,為什麼只身前來,而不是帶支人馬?」
她嘲諷地看向他,「虧你還是帶兵的!你該知道大軍行動,動靜皆惹風雲,我可以帶一萬人前來,但只怕要拖拖拉拉兩日後才能全軍趕到你這裡,那時候你這邊早已城破,我來救誰?」
碰了個釘子,總兵臉上很是掛不住,不禁強辯起來,「陛下口口聲聲都說敵人軍強,豈不是滅自己的志氣,長別人的威風?」
聶青瀾戲謔道:「都已經兵臨城下了,你還要說敵人不值一提嗎?」她回頭問跟隨自己而來的郭躍,「依你之見,這一回領兵的是誰?」
他笑答,「本來我還怕自己看錯了,但是剛才在城垛上瞧見了對方首將背後背著一雙短戟——看來是楊帆那傢伙在城下領兵。他若是知道您在城內,不知道還敢不敢下令進攻?」
她眉一蹙,「是楊帆?」
「怎麼了?」郭躍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似有他意。
她忽而偏頭對總兵說:「麻煩給我一副紙筆,我要給丞相寫信。」
總兵默不作聲地親自去搬來了筆墨紙硯,站在一邊看著她寫。
聶青瀾抬頭看他,「你心中不信我,因為我不是血月人,這無所謂,但你心中若連丞相都不信,便真不應再坐這個位置。心中無信則無立,連心都立不住的人,怎麼領兵?」
她不再看對方尷尬的表情,提筆開始寫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速查明司空晨動向,是否仍在司空朝皇宮?
李承毓接到聶青瀾的飛鴿傳書已是次日的清晨,看到這封信的內容時,他先是一怔,倏地覺得心頭發緊。
莫非青瀾在前線嗅到了司空晨的味道?否則她不會做這樣的要求。
而司空晨如果在前線,又意味著什麼?除了意味他對這一戰的著重和孤注一擲外,在此背後,是否還有其它的陰謀?
不安感,抓在他的心尖,開始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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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夜,司空晨已經帶著三千精銳先行抵達恆河城。
他將人馬安置在恆河邊的樹林內,沒有驚動城上的守軍。
「陛下,今夜是否入城?」先鋒楊帆趕到樹林中與他會合。
司空晨想了想,搖頭道:「不必。給城裡的守軍送封信去。」
「送信?說什麼?」
「勸他們投降,否則自尋死路。」
楊帆一愣,「陛下,這信……」
他一笑,「你覺得這信毫無意義?」
「恕臣直言,實在是……沒這個必要。」
司空晨遙望著城牆上依稀晃動的人影,堅定地說:「不,信一定要送,而且朕要親自寫。」
就這樣,一封由司空晨親筆寫的勸降書被綁在箭上,射入了恆河城中。這封信很快被送到總兵府。
那個和聶青瀾有點鬧彆扭的總兵名叫張誠,他看著這封信,很是不解。「司空朝的人在小看我們血月嗎?居然還丟勸降書進來?可笑!」說著,就將這封信撕成兩截。
「誰准許你私自處理的?」聶青瀾在他身後沉聲喝道。
他回過頭,不服氣地說:「陛下,這種信又沒有軍事機密,您看它做什麼?」
郭躍已經撿起信送到聶青瀾手邊,她隨意拼合信紙,一看,就已認出了信上的字跡。
真的是司空晨的筆跡!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司空晨真的到前線!
張誠見她對著那封信皺眉出神,便取笑道:「陛下不會真的想投降吧?」
聶青瀾盯著他,「你若想打贏這一仗,就不要再說風涼話,否則我叫郭躍卸了你的下巴!」
她驀然的發怒,如艷麗的玫瑰生出了令人畏懼的刺,氣勢逼人,令張誠一時說不出話來。
「現在由你回信給對方。」她用眼睛一指旁邊的筆墨紙硯。
「要我寫什麼?」張誠這回真的不敢再亂說話了。
「隨便,以你總兵的口吻回復,要說什麼你自己措詞,只要不暴露我在這裡就行。」說完她對郭躍使了個眼色,「郭將軍,你跟我進來。」
兩個人單獨進了一間書房,她低聲說:「陛下來了。」
他愣住,「您是說……司空陛下來了?就在城外?」
「是。但這件事暫時不便讓血月人知道。這裡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心思,我是最不想打這一仗的,如果血月人知道他就在城外,這一仗不打都不行了。而這件事我也不能告訴承毓,雖然……我上封信可能已經讓他猜到了這狀況。唉,承毓若是知道他在這裡,可能會想立刻殺了他。」
郭躍問:「那您想怎麼辦?」
「我要去探一探敵營,如果司空晨的確在,我希望能單獨和他談一次。」聶青瀾咬著唇。她心頭焦急,就下意識地咬唇。
他急忙阻攔,「陛下,今時不同往日,您不能再見他!上次在霍山,您兩位已經決裂,難道話還沒有說清楚?現在你們各掌一國,地位顯赫,又是在兩軍對壘之時,無論誰見誰,都是王見王,死棋啊!且臨走之時,丞相殷殷囑咐過,說我軍如果有機會遇到司空陛下,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攔住您,不許您與他見面。」
她訝異地問:「他早已料到我會見到司空晨嗎?」
郭躍撓撓頭,「這個微臣不清楚,但是丞相心思縝密,也許早已預料到。」
想到李承毓那副擔憂的神情,她不禁笑道:「他還是對我不放心哪。」
「所以,陛下絕對不能出城,萬一這是對方的計謀呢?」
聶青瀾一直認為郭躍是個憨厚耿直的漢子,但是他有時候突然冒出來的話,卻又頗有深意。
其實從猜到司空晨會來,一直到看見那封信、確定他的確在城外,她也在猜測著,他來這裡的目的,會不會和自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