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也沒有很冷啦,我可以多動動手腳,讓自己暖和起來。」她收回下山的要求,不拿這種小事吵他。只是一點點寒冷,還打敗不了她,她不至於忍受不住……而北海,只能教他再多擔心幾天了……
金貔放下咬了半口的寶礦,不發一語,起身走出他剛剛才說過今天不想離開的山洞,金色光影瞬間消失於薄霧林間。
雲遙歎氣。她這輩子就屬這兩天歎最多口氣,她平時是個多愛笑的人呀。
真不知道該怎麼愛他——這是他要求的條件,但她現在才明白,它是多困難的一件事。
她雖不識愛情全貌,但不認為只有單方面努力的愛便能稱之為愛,她願意拿自己的愛情去向他換取荒城的希望,他卻完全沒有接收的打算,她不懂是他遲鈍,還是她做錯了……
她很想關心他,卻覺得他好遙遠。該如何靠近他一些?如何得到他的回應?如何傳達她的善意?
這些問題,教她想得頭疼起來。
她咬住呻吟,又蜷起自己,靠坐牆邊,倦意和睡意同時襲來,她手腳不由自主的發出顫抖。
好冷。
四肢彷彿快要凍僵……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緩緩遠颺飄去——
刷。
突地,身子一重,有東西猛壓上來,驚嚇到她。
本以為是什麼野獸撲來,驚魂未定的圓眸覷見自己身上擺了好多好重的……厚被、軟裘、毛襖、冬裙,全往她身上堆,她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從衣料山中掙扎爬出。
金貔挺直佇立於她身旁,居高臨下地俯覷她,俊逸臉龐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漂亮神情。
「這些夠嗎?」
「什、什麼?」處於錯愕狀態的她,讓厚被傳來的暖意所包覆,出於本能地抱緊厚厚軟軟的棉被不放。
「不夠?」他解讀她的反應後,又要轉身走出山洞。
「金貔!夠了!夠了!太夠了!」她終於明瞭他所問為何,急急從厚被裡爬出,握住金貔的手臂。
他低首,望向攀在他手腕上的纖纖柔荑。
「真的?」他沒立刻相信她。這女人有過沒實話實說的不良紀錄。
「真的真的!好暖和哦……」雲遙拉著他,一塊跪坐在大大厚被間,她沒有想到金貔會去為她找來這些東西,連想都沒有想過,太、太驚訝也太驚喜了,他才剛說過今天不想走出這個山洞,卻又打破自己的堅持……
溫暖她的,絕非這幾十條的被子,而是他的貼心之舉,教她受寵若驚。
金貔長指勾起一襲滾有白色柔毛的紅裘袍,覆蓋在她背上,裹住她。
「勾陳說,人類怕冷,不多添些衣服就會生病,病重會死去,天底下沒有哪種動物比他們更脆弱,他們是唯一需要藉助其他動物的毛皮或絲織物來保暖的弱獸。」有誰見過兔子穿衣?有誰看過大熊披裘?獨獨人類,無法靠自身毛髮御寒。
他不懂寒冷,也不懂她覺得寒冷時該為她做些什麼,所以他速速去找了勾陳,問清楚哪些人類用物能抵擋寒冷,又匆匆尋齊。
頭一次,他的鼻子不是用來嗅財,而是嗅哪些地方有棉被……
難怪勾陳當時在他身後猛拍自個兒大腿狂笑,笑他糟糕了。
糟糕了?
貔貅不找金銀珠寶,確實是很糟糕的事;貔貅不咬財,只咬著一堆女人穿的蓋的衣物及暖被,更是最糟糕之事。
金貔知道自己反常,討厭自己反常,卻沒為此反常而產生半絲後悔。
因為——
「謝謝你,金貔。」
他得到一個足以媲美美玉珍寶的璀璨笑容。
第4章(1)
接下來,金貔足足有十日沒有出洞去咬財寶,但也沒能在洞裡睡足十天。雲遙不是文靜恬秀型的女孩,頭一天他在洞內沉睡,她如她所言,乖乖沒吵他,逕自坐於一旁,折疊小山一般高的衣物,鋪整棉被,他偶爾瞇起惺忪眼眸覷她,她低哼著他從沒聽過的曲兒,音調活潑可愛,雖難媲美仙樂天籟,振奮不了人心,治癒不了傷痕,卻有另一股教人豎耳傾聽的慾望。
他偷瞄一眼,又安心閉眸,被她嗓兒給哄得酥麻,睡得更香,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晃動金澄色長尾,與其應和。
當金貔再度醒來,他身上多出一條厚暖棉被,而雲遙挨在恢復獸形的他背脊後側,與他同蓋一衾;他獸身巨大,泰半厚被幾乎全在他身上,她只有小小一角勉強蜷在膀子內,幸好她穿得夠暖。他本能地變回人形,一條被子總算足夠密密蓋牢兩人,她沒醒,酣甜小臉掛有淺淺饜笑,金貔輕巧翻身,與她近在咫尺,可以細細瞧清她粉嫩無暇的芙顏上每分每寸……
有個人在身畔,竟然如此溫暖,她的體溫緩緩熨貼過來,他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還有,她的依偎。
他不識溫暖,當然,同樣沒嘗過寒冷,他有足夠自御的珍貴毛皮來保護自己,熱為何?冷為何?他從不需要去分辨,所以他不知道多了個她,洞穴裡會多出一股暖意,一股讓他感到無比心靜平和的寧馨。
她無意識地蠕蠕身軀,尋找更暖熱的依靠而偎進他懷中,金貔沒拒絕她的靠近,甚至於,他自動彎身收臂,將她納得更緊實些。
第二日,那位不文靜恬秀的雲遙便賦閒不住,在洞穴口探頭探腦往外瞧,面對晴朗艷陽,流露渴望奔跑於其下的希冀,而她確實也這麼做了,光彩小臉湊到他面前,咧開整齊淨白的牙,朝他問著:
「我可以去曬曬日嗎?荒城很少能見到這麼明亮溫暖的白日呢!」她雙眼有光,閃耀。
他不過是不以為意地淡淡頷首,她就像只放出籠中的禽留鳥一樣,嘰嘰喳喳飛奔出去,在洞穴前的綠茵之間,心情享受由天際灑落的暖金光芒,快樂馳騁。她仰高小臉,沐浴其中,任憑日光輕曬,金耀的光澤覆滿小巧輪廓,眉、眼、鼻、唇間嵌上薄薄一層亮澄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