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還是下意識地緊緊握著她,不肯放。
她就這樣讓他把頭枕在自己腿上,臂彎溫柔地環著他,靜靜地守候。
直待東方天際微微發亮,直待他睡得更沉了,談珠玉才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回枕上,將錦被拉蓋到他胸口,柔軟掌心搭在他額際測量熱度,見體溫已回復正常,這才釋然,隨後輕手躡足地離開。
細微幾不可聞的足音消失在屏風轉角處,原本熟睡的商岐鳳驀地緩緩睜開了眼,眸光深幽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眼神透著複雜,微微怔忡。
第9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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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談珠玉懇請兩名護衛莫向主子稟報她曾偷偷來過之事,隔日,她也將那些重要文書轉手,由水月坡遞交予商岐鳳過目。
她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爺現下身子不適,待他清醒之後,必然不喜見到她這個令人生厭的女人在他跟前出現,徒惹他心煩。
但私底下,她還是忍不住留住出診的大夫,殷殷追問他的身子可有好些了?這病幾時方能痊癒?
她甚至職出私房銀子,買下某個相與藥商家中珍藏多年的一批天山老參,吩咐灶房日日燉了參雞湯送往鳳凰堂。
「管家,若爺問起,就說是你的主意,知道嗎?」她還特意叮嚀管家。
「是,玉姑娘。」管家有一絲疑惑。「可為什麼?」
她臉頰沒來由地一紅,隨即恢復過來,若無其事道:「不為什麼,你只管照吩咐辦事即可。」
「呃,是、是。」管家這才驚覺自己僭越了。
談珠玉不想解釋,也不能解釋那種很想為他做點什麼事情的心情。
幾曰後,她聽聞爺病已好,又出門巡視、治談生意去了,心下暗暗歡喜寬懷之際,卻也難抑一絲惆悵。
她不敢對自己承認,她……她是有點想念他的。
「談珠玉,你到底在幹什麼?」她撐住沉重得彷彿不堪負荷的頭,自我痛斥,「再加把勁兒,就能徹底鬥垮談禮復,把談家所有產業全併吞到手,這才是你最重要,也是唯一的目的——聽見沒有?!」
不能再分心,也不能再患得患失,更不能成天去揣度他現在人在哪兒?他可有一刻想起過她?
她強迫自己將所有專注力放在手頭上的工作,纖纖十指再度撥動銅算盤珠兒。
可三日後,她卻收到了商岐鳳命人快馬送回的一封派令。
「玉姑娘,爺接到皇上聖旨召見,已動身自揚州趕往京城,並諭示屬下等人,鳳徽號暫由玉姑娘全權代管理事。」水月坡方踏入書房稟告,一抬頭,就看見了她手上那紙眼熟的鳳凰信箋,頓時失笑。「屬下駑鈍。爺行事素來嚴謹周密,自然是有派令給玉姑娘的。」
「爺為什麼這麼做?」談珠玉慢慢放下那紙信箋,眼神有一絲迷惑與不敢置信的震動。
他竟將鳳徽號全部交託給她,就算只是暫時性,可這權力是何等驚人,為何他會願意將之交到她手中?
她該驚喜萬分的,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心頭卻掠過了一陣隱隱不祥預感。
不,她不喜歡他這種像是托孤的舉動!
她知道自己想太多,她知道心底的惶惶不安根本只是杞人憂天,無稽又可笑。
但,她就是不喜歡這種莫名害怕的感覺。
「皇上召見鳳爺所為何事?」她再也忍不住問出口,「伴君如伴虎,爺此去或許會有凶險——」
「玉姑娘,你過慮了。」水月坡微笑,平靜地道:「當今聖上與靜王乃是鳳爺故交舊識,爺經商天下,歷年來非但助益國家經濟,也大大增進朝廷豐厚稅收,為此,屢受萬歲爺讚譽,甚至連總行鳳徽號的招牌也是萬歲金筆揮毫御賜。」
談珠玉聽得怔怔然。
原來商岐鳳除卻自身就手握商霸天下的可怕力量外,還有皇上這麼一座至高無上的巍峨靠山。
那麼,這次他和皇上就單純只是一場舊友重逢了?
「我明白了。」她點點頭,驚跳的心總算漸漸平穩下來。
可是這一去,他什麼時候才會回家呢?
回……家?
呵,多可怕,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把商府當成他和她的家了?
談珠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沒來由心慌意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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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金碧輝煌氣勢恢宏,尚不足以形容這集天下權勢於此的皇廷宮殿。然而在御花園的一隅,那一株姿態骨幹傲霜欺雪的梅樹底下,卻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獨自佇立著,負手仰望暗沉沉即將下雪的天際,神情蕭索。
那是商岐鳳,人人敬畏的南方商業霸主,此刻卻猶如一頭被困在鐵籠之中的雄獅。
他當初願意應詔進宮,原以為可以藉著離得她更遙更遠,就可以撫平胸中那一波波紛亂騷動的異常悸蕩感。
他以為離開了有她所在的商府,就可以冷靜下來,徹底清醒,回復昔日那個嚴峻冷漠,從不為任何人所動的商岐鳳。
他以為不見她,就可以輕易地忘了她的容顏和氣息。
但,他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更加清晰敏銳地記起她的香氣、她的柔軟、她倔強又令人心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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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書信,八千里路,披星戴月,分別由水陸交馳,最後由鳳徽號最精銳快馬送到她手中。
我一個月後回家。
談珠玉呼吸瞬間凝結,指尖顫抖地撫觸著那紙上龍飛鳳舞的熟悉字體。
「他……寫家書給我?」
細雪鳳紋信封上,敬啟者清清楚楚寫著「談珠玉」三個字。
「談珠玉……」她閉上雙眼,珠淚撲簌簌地墜落。「真的是給我的!」
那夜,談珠玉像個小孩子般又哭又笑,抱著那封信在房裡快樂地轉圈圈兒。
好不容易,她才勉強抑下幾乎滿溢出來的喜悅與快活,坐了下來,親手磨了一汪濃濃的墨,小手還在輕抖,足足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得以提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