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房中聲響,若兒和另外兩名丫鬟輕敲了敲門,送了一盆溫水供她梳洗。
「主子,爺命人送來一些專門進貢給宮裡的細緻點心,還有貴重珍奇的首飾,都是要給主子你的。」若兒興奮道。
她一怔,斂起的笑意又浮現了。
出得外廳去,紅木大圓桌上果然以錦盒裝盛著一匣又一匣子的珠寶。
談珠玉自小見識得多,當然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價值不菲,旁的不說,光是那一長串百來顆渾圓瑩亮的珍珠,外頭行價,就算出上六千兩銀子也不一定買得到。
南方霸主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她伸手輕輕撫過長串珍珠、翡翠蝴蝶鐲子、累絲黃金項圈、寶紅珊瑚耳墜子和琥珀纏銀金步搖。
若換作其他女子,恐怕會因如此豪奢的慷慨就誤以為他愛上了自己吧?
她嘴角含著一抹淡笑,指尖滑過了一匣匣珠寶,驀然一頓。
談珠玉盯著其中一匣子以象牙雕磨而成的雙陸子,每隻胖胖馬頭純樸得鈍頭鈍腦,小巧可愛極了。
心頭陡震,鼻頭一陣酸楚,她險險落下淚來。
他……他是從何獲得此物的?
「你們都下去。」她嗓音緊繃。
正在一旁看得眼花撩亂、艷羨萬分的丫鬟們只得聽命退下。
談珠玉挺直著僵硬的腰桿,直待屋中只剩自己一人,再也忍不住顫抖的手,慢慢捧起了匣子。
「原來『你』也流落到這兒來了。」她低喃,淚水滾落。
這副象牙小雙陸原是爹爹特地命工匠打磨做給她的,當年她五歲,手小,這樣小小尺寸的棋子兒拿在手中恰好。
雙陸也是爹爹教給她的,而且她學得又快又好,八歲那年不需爹爹刻意相讓,五局裡就能勝上四局。
「爹……」她將那盒雙陸緊緊壓在胸口,心如萬針鑽刺。「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這些年來的痛苦怒濤洶湧地排山倒海而來,一瞬間幾乎完全擊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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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宮紗燈燃,珠簾輕垂。
商岐鳳踏入薔薇軒,深沉的眸光落在斜倚在貴妃榻上,自斟自飲的她身上,眸光閃過一絲異樣。
她沒有綰髮,烏黑長髮如瀑披散得一肩一背,望著他,嘴角浮起一朵迷濛的微笑。
「爺來了。」
他沒有出言譴責她沒起身相迎,也沒有對她喝得半醉的嬌醺模樣皺眉,只是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拿過她手上的琥珀杯,將裡頭的酒一飲而盡。
「好酒。」他舔去唇畔一絲酒漬,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杯底殘艷。
「封壇十六年,埋於梅花樹下,溫州奉秀老鋪的女兒紅。」談珠玉半醉半醒,神情嫵媚地睨著他,「爺府上珍藏的,自然是好酒。」
明明被酒意烘托得艷麗無匹的如花嬌靨,卻帶著一絲蕭瑟和三分淒美,他深深注視著她。
「你有心事。」他嗓音低沉有力。
「哪有呢?」她淺淺一笑,慵懶的嬌軀略略努力想振作起來,沒料想不勝酒力地一晃,他及時伸臂接住她柔弱無骨的身子。
「當心。」他皺起眉。
「爺……」她抬起迷濛醺然的眼,笑容有些慘然,「假若妾身能早幾年遇見你,那不知該有多好?」
他眸光如炬地盯著她。
談珠玉剪水秋瞳淚光閃閃,掩不住淡淡哀傷。
若早幾年前,爹還在,娘活著,囡囡猶陪在她身邊,她也還是談家三房那個嬌貴天真的大小姐,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可現在什麼都太遲了。
她並不愛他。
她也永遠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男人。
她只要男人的寵幸和勢力,好去毀滅她至恨的仇人!
昨夜的激情,雖然是那麼樣銷魂蝕骨,可那樣的情慾也只是一場飛蛾撲火,就為了圖那一點亮,為了貪那一點暖。
她完全不愛他,她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到去貪圖從他身上汲取一絲絲體溫且可悲的對此戀戀不忘。
「……謝謝你。」她低低道。
「謝我什麼?」他瞇起雙眼。
「謝謝你送我那副雙陸……謝謝你那日和我對弈……更謝謝你帶我走……」她仰起頭,深深望入他眼底,「並且給了我希望。」
商岐鳳目光一寒,一把推開了她,逕自起身。
「爺?」她身子一僵。
他眼神漠然如冰,冷冷盯視她。
「既然醉了,就歇著吧。」他轉身大步離去。
談珠玉醺然醉意霎時化為冷汗,嬌軀掠過一波戰慄,茫然失措地瞪著他寬闊的背影。
她——做錯什麼了?
第3章(1)
給了她希望?
商岐鳳陰沉著臉,負著手佇立窗前。
她錯了。
他不是英雄,不是情聖,只是個商人。
他要女人,只為那滑如凝脂軟玉溫香的胴體,他從來沒有給過任何女人錯誤的幻想和希望。
他要的是追逐肉體極致的歡愉,不是任何女人的感激,更不需要女人的虛情假意。
若以為能夠在他身上搾出那些虛幻可笑,不值一文的情情愛愛,那麼她是遠比她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還要愚蠢太多了。
「命海棠準備侍夜。」他對守在門外的隨從下命令。
「是,爺。」隨從恭敬道。
那小妾姓海名棠,名字別緻,笑意迎人,一把琵琶彈得出神入化,床上風情嬌聲婉啼,曲意承歡。更重要的,是她聰明得從不會試圖套取他的真心。
因為她永遠不會愚蠢得以為他還有那種廉價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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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夜起,談珠玉便被打入了「冷宮」。
一連十數日,商岐鳳再也沒有踏入薔薇軒一步。
那些服侍她的老婆子和丫鬟均一問搖頭三不知,就連若兒私下向她們打探也不得要領。
「張媽,主子待你也不薄,怎麼說也該透個口風,好教我們知曉究竟哪兒得罪了爺。」若兒忿忿不平地盯著眼神閃爍的張媽。
平時好處沒少拿,可一遇事兒,卻個個支吾搪塞,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