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沈耬荳留下的信中,除了告訴他,她為什麼要離開的原因之外,還另有一個懇求,就是希望他能帶著姑姑一起來江寧找她。
芸姨回不回沈家,對尉遲秀來講一點都不重要,但他預料到,事情若是往另一方面發展的話,他就很需要芸姨的這個身份。
「芸姨,你決定好了嗎?」來到宋府,尉遲秀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王芸。
「我……」她為難地擰著眉,心裡不停的掙扎。血濃於水,她畢竟無法忘記父親曾是如何的疼愛她,但卻又恨他對自己還有宋啟那麼的無情。
「芸姨,耬荳已經出發趕回江寧,她為什麼會突然回去,你心中應該也有底了吧?」尉遲秀直視著她。
王芸驚愕地抬眸,神情一時間有些茫然,「回去……」耬荳突然回去了?那不就代表爹已經……
「夫人,我們回去吧。」宋啟走到她身邊,深吸口氣後說:「當年的種種,你就忘掉吧。岳父既然有心尋你回去,代表他已經後悔了,若他沒半絲悔意,怎會讓耬荳千里迢迢到長安來找你呢?」
其實,他是以一個同為人父的心情而體諒沈老爺子,他若有生下女兒,同樣的自然也會希望女兒能嫁進富貴人家。當年他一個窮小子,什麼都沒有就想高攀,也難怪沈老爺子會這麼生氣。辛苦養大的女兒,放著輕鬆的少奶奶生活不過,硬是要嫁給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文弱書生,換作是他,他也不會答應。
「啟哥……」王芸遲疑的望著丈夫。
歎口氣,宋啟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有一半也是顧慮我,怕我心有芥蒂,但我從來都不在乎,你知道的不是嗎?」尤其是自己也為人父後,他開始能諒解當年沈老爺子的作為,只能說是愛女心切。
「……」王芸噙著淚水看著他,終於輕輕點頭。
尉遲秀等在一旁,鬆了口氣,垂眸看著自己微微緊握的掌心。耬荳,你等我,我馬上就到了……
為了讓等那兩道聖旨,他們一行人不得不在長安多待了好幾天,禮部遲遲不派人將聖旨交給尉遲秀,氣得他產點拿劍砍禮部尚書。
最後是十六衛的將士兄弟們,拿著刀包圍禮部尚書府,他才將那兩道聖旨交了出來。
一路上,尉遲秀已經先向宋啟夫婦說明情況,也讓他們知道,沈耬荳目前是處在怎樣的處境裡。
雖然他心急如焚的想要快點來到沈耬荳身邊,但拖著宋啟夫婦,行程快不了,足足慢了近十日才到達江寧。一到江寧後,他們馬不停蹄的又趕往沈府,這才正好碰上了沈家押著沈耬荳成親,而尉遲秀恰好趕上救人……
法事告一段落了,沈耬荳和沈蘭起身上香,道士們又開始搖鈴誦經,兩人這時退到沈夫人跟尉遲秀的身邊。
尉遲秀伸手輕撫沈耬荳的臉頰,劍眉攏緊,不捨地看著她,「要回房歇息一會兒嗎?」這些法事太過冗長,他擔心她的身子吃不消。
這分別的短短半個月,他憂心如焚、思念成疾,夜裡無法成眠,脾氣越來越暴躁,一直擔心著遠方的她會不會出什麼事。
每當想到她,他的心口就如他被一顆大石壓著,令他無法喘息,只能在夜裡看著窗外的明月,希冀她能夠一切安好。
可惜明月沒有聽到他的願望,沈家人仍是將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整個消瘦了一大圈,原本的鵝蛋臉變得更尖了,那雙水汪汪的眼,也更柔弱得令人心痛。
眷戀的依偎在他身上,沈樓荳點點頭,雖然身體覺得很疲倦,但她的心卻很滿足,有他相伴,她終於不再夜不成眠,慌亂的心情也慢慢地平穩下來。
第9章(2)
「等等。」沈蘭喚住了正要轉身離去的兩人。
兩人同時轉過身看她,而沈夫人對她點個頭,她接著開口道:「過些日子,等頭七後,耬荳你就跟著姑姑回長安吧,你直接從長安出嫁便成了。」
心疼地看著沈耬荳,沈蘭在心底深歎口氣。
又是一個沈家的悲哀,娘當年將織法教給了耬荳,究竟是對還是錯?耬荳雖然學會了織法,在沈家有了低位,但卻從沒有自由,一雙手讓人千般保護,為的卻是那雙手能創造出的利益,而今,卻也是這些利益,將她逼成這副模樣。
「要這麼急嗎?」沈耬荳撥開頭上的麻布,看著母親跟姑姑。習俗上,她知道百日內要成親,但離開江寧……至少可以等到爺爺七七法事做完之後吧?
「耬荳,你聽話,過了頭七,你就跟著姑姑走吧。你的嫁妝,娘都已經準備好了,過兩日就會拿給你姑姑。去了長安,就別回來了。」沈夫人上前一步,愛憐地拍著女兒的手。所有的風雨過後,終於能見天晴,她苦命的女兒覓得一位這麼好的郎君,她這個當娘的,以後就不用擔心了。
「娘,是不是爹……」心一悸,她馬上就想到可能是爹還不肯放棄,所以娘才要她快點離開這裡。
沈夫人歎口氣,勉強地勾起一抹笑,「這些事你被管,聽娘的話,這事就這麼定了。蘭妹,你跟耬荳先下去休息吧。」她轉過頭對著小姑說。
沈蘭點點頭,「耬荳,走吧。」她知道大嫂有些話想單獨跟秀兒談一談。
沈耬荳也知道,看了尉遲秀一眼。
他安撫地拍拍她的頭,「你快去,我等會兒再進房陪你。」
她這才跟著姑姑一起離開了,留下丈母娘跟未來女婿對看。
「大人,我沒什麼要求,只希望你能好好對耬荳,不要傷她的心。我知道你們這些高官將領難免會有三妻四妾,我也不奢求你能一生只守著耬荳一個人,但我要你保證,耬荳永遠會是將軍夫人,你會一輩子照顧她。」沈夫人說出了藏在心底的話。
尉遲秀深邃的黑眸目光堅定,直視著她,「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岳母,你會有很長的時間,看著我怎麼一生只守護耬荳一個人。」他用最堅決的話,告訴沈夫人他最堅決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