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東托著腮,「那你為何要調軍到七台?滿朝上下,都在揣摩你的心思,太子黨的人都快急瘋了,這幾天老往父皇的內宮跑,眼見是去參你不懷好意。」
低笑出聲,「他們太沉不住氣了!我調軍,是向父皇請命,雖然兵部歸我管,但實權仍掌握在父皇手中,父皇若是不肯,我也不能怎樣,他們怕什麼?」
他呼出口氣,「聽你說的倒是輕鬆,可你別忘了,他畢竟是太子,要想扳倒他可沒那麼容易。」
皇甫蒙反問:「我為何要扳倒他?」
被問得語塞,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說:「自然是要扳倒他,你才能繼承大統。」
「我向來最不屑耍什麼陰謀詭計,我只樂得看他們自己鬧笑話,皇位之爭,多是下面人編派出來的,當個故事聽聽就行。」
皇甫東急了,「二哥,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不知有多少人等著追隨你,聽你這話,怎像是不想做皇帝了?」
他思忖一陣,「皇位,人人想得,自古以來,無非立嫡、立長、立賢,這三條路而已,論身份,我們是同母兄弟,誰也不比誰低賤,論長幼,他在我之前,論賢能……他有德名,我有實才,不相上下,若真要相爭,自然得打個頭破血流,所以我不想和他力拚,免得教人看笑話。」
「看笑話?你指誰啊?」皇甫東不解地問。
「自然是我們那位芳鄰了。」皇甫蒙冷笑道:「西嶽與東嶽,打打和和這麼多年,之所以誰也吃不下誰,就是因為國力相近,聽說西嶽今年有意選大公主眉琳做皇位繼承人,而這個眉琳向來小動作頻繁,手段粗魯,蠻橫發狠起來不輸男子,我若和太子相爭,最樂的就數她了。」
「說來說去,二哥怎顧慮起一個女人來了?這還不好辦,不就是眉琳公主嗎?我記得,前年她代西嶽皇帝來為父皇賀壽,酒宴上一個勁兒地對你暗送秋波,還差點醉倒在你懷裡,眼見是對你有意思,你娶了她做王妃,不就天下太平了?」
他眉骨一沉,「我娶她?除非我瘋了,否則娶個悍婦回家,一天到晚都要打打殺殺,和娶個瘋子有什麼分別?」
「人家對你一往情深,到你跟前未必是悍婦了。」皇甫東大笑起來,又恍然想起,「對了,你和秋泓姊的婚事如何了?聽說父皇已經親自指婚?」
「嗯……」皇甫蒙從果盤中丟了顆酸梅給他,「你是不是心生嫉妒啊?」
連忙擺手,「我有什麼可嫉妒的?秋泓姊脾氣好,性子溫柔,娶妻就當娶這樣的女人才對,她嫁給你,也會是你的賢內助。」
他打了個哈欠,「反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秋泓的確讓人放心,起碼她不會在背後給我使絆兒,這一點我還信得過。」
皇甫東忽然憂心道:「我聽說……兵部侍郎李大人家中最近遭竊,說是金銀財寶沒有丟,丟的都是書信。」
皇甫蒙懶洋洋地說:「這是刑部該管的事兒,我才懶得過問。」
「好歹李大人是你手下,這一回失竊肯定有文章,若我沒有猜錯,必然是太子黨搞的鬼,說不定在查你的什麼證據,你總要小心些。」
「知道了,你近來真是囉唆。」皇甫蒙又喝了口酒,「一會兒我先離開,你不要和肖艷艷胡鬧到太晚,父皇前幾日還和我問起你,是否在外狎妓藏嬌。」
他忙追問:「那你怎樣答?」
「父皇那麼精明,你若說瞎話,能騙得過他嗎?他其實早知道答案,故意來套我話,我也只好說,男人在外難免有些胡鬧,但大事你還是把握得住,父皇便沒再問什麼。」
皇甫東轉憂為喜,拱手笑道:「多謝二哥幫我說話。改明兒個我挑個比艷艷還美的清倌美人,送到你府上去。」
「罷了,我只怕無福消受。」
出了暖香閣,夜風吹得皇甫蒙原本微醺的酒意清醒了幾分,春滿樓的夥計悄悄在旁邊遞上他的披風,低聲說:「王爺,您的馬車已經在角門備好了。」
「嗯。」他接過披風,並沒有穿上,只是搭在腕處,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忽然笑道:「今晚月光不錯,我正好想走走,你去和我家車伕說,讓他先把車趕回王府吧。」
「啊?」夥計以為自己聽錯,順勢抬起頭去看。月亮明明就被烏雲遮住了,哪來什麼好天色?他再一轉頭,皇甫蒙已獨自走出了側門。
第1章(2)
一過子時,全京城就會安靜下來,皇甫蒙獨自走在寂靜的石板路上,四周靜得只聽得到他自己的腳步聲。
繞出春滿樓前的小巷,前頭就是穿越京城東西向的主路。
皇甫蒙本平平靜靜地走著,忽然之間,他如暗夜飛鷹一般振袖而起,一個騰躍翻上屋頂,單手抓住原本趴臥在屋簷上的一人,狠狠將其從屋上拽下,摔在他的腳前。
「誰派你來跟蹤本王的?」他居高臨下,氣勢凜然。
那人被摔得筋骨劇痛,卻咬著牙不發一語,接著突然抓起地上一把沙石丟向皇甫蒙,他閃身避開,那人便趁機翻身逃跑。
他冷笑一聲,足尖輕點便追了上去。
怎知本來不見一人的小巷裡,忽然走出一個女孩子,她的懷中抱著不知什麼東西,低著頭,走得急匆匆的,全然沒有留意週遭的動靜。
逃跑中的神秘刺客一見女孩,長臂一伸,便按住她的肩頭,往自己懷中一攬,身形微轉,將人押在自己身前。
「你再過來,我便在她的咽喉穿個洞!」他惡狠狠地將短刀抵著女孩的咽喉。
女孩猝不及防,雖然被驚嚇到,但並沒有鬆開懷中緊抱的東西,她張大雙眼,定定地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皇甫蒙。
此時天上的黑雲悄悄移開了一條縫,冰冷明麗的月光透隙而落,照在他緩緩抽出的銀刀上,那熠熠生輝的銀光不禁令人心驚膽戰。
「你既然敢跟蹤我,就該知道我是誰,難道你沒聽說,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要挾嗎?」皇甫蒙目光犀利地盯著刺客的雙眼,並未介意對方的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