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舜突然想起來他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了——中意混血兒,出生南意大利,他是富可敵國的黑手黨老大。
這樣的人物到台灣來竟沒有引起軒然大波,實在太詭異了。不過,他可以理解這位「天生的黑手黨」如此低調的原因,因他還有另一個身份——蓮的男人。
想不到會在這時候、這個地點撞見蓮的那口子,這相遇太令人意外。
麥奎原本還想多說兩句,但在蘇艷艷那句「想平靜過日子」下,表情僵硬,硬生生的吞回。
「好吧,我尊重你,蘇姨,但是我不會就此罷手。」麥奎不再試圖勸她,率著一干手下走了,走之前,還多看了呂舜兩眼。
呂舜大方的迎視對方挑釁的目光,也讓帶著敵意的麥奎明白,他知道他是什麼人。
兩個男人暗中教勁的情況,全部落入蘇艷艷眼底。
她不動聲色地啜了口茶,待麥奎離開後,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像這樣平心靜氣的坐下來,面對面談話,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吧?媽。」
那一聲媽,喊得譏誚嘲諷。「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呢?」呂舜臉上是笑容,但是眼底沒有笑意,對蘇艷艷的敵意表露無遺。
他看著卸了妝的蘇艷艷,卸妝對這個女人來說,就如同要求戰士在戰場上卸下保護自身的盔甲,武器,從共同生活的那兩年,他清楚這個女人的習慣,她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卸下假面具。
她是想藉著頂了張素顏面對他的舉動,表示休戰嗎?
「今天發生的事,我無從辯解,是我的錯。」蘇艷艷捧著花茶,未上妝卻仍清艷的臉孔,在熱氣遮掩下顯得有點模糊。「原來也有我擺平不了的事情……我,真的老了。」
她苦笑,誰能料到談起戀愛像陣颶風的她,有一天會遇到甩不掉的男人,也有她處理不了的感情事,從小保護得仔細妥當的寶貝女兒,會因為她的看走眼,性命受到威脅。
呂舜挑了挑眉——他未開口責怪,她倒自動認錯了。
「阿舜,你跟你爸,真的很像,」蘇艷艷見他毫無保留的顯露出敵意、不滿、還有憎恨,她不生氣反而笑了。「看起來好欺負,然而一旦身邊的人被欺負了,一氣起來便什麼也不顧……我就是擔心他這一點,當年才離開他的。」
呂舜難掩震驚——現在是說這事情的時候?在多年後的現在,她就這麼雲淡風輕的提起當年她狠心離婚的原因?八年前怎麼問都得不到的答案,她現在給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無法掩飾壞口氣,對她的怨再也無法壓抑。
這個女人,破碎了他的家庭,讓他父親心碎,也讓他……再也見不到他心愛的小女孩。
「因為我老了。」蘇艷艷自嘲的笑說。「你一定認為,我是個壞女人,如果我夠壞,這幾年來,你不可能得到我和小蕗的任何消息,你派來的人能得到資料,是我睜隻眼閉只眼……啊,有什麼好驚訝的?是啊,我一直都知道,你跟你父親派人尋找我們的下落,讓人跟著我們母女。」
呂舜皺眉,睨著一臉平靜的女人,她自始至終都知道他和父親派人調查她們的事?
那她知道父親的知她這些年來,感情生活豐富,感情一段接一段,甚至又結了兩次婚,是傷心難過嗎?看著父親不斷的失望、受傷、痛苦,他對她的恨意,無法輕易彌平。
「你跟你爸真的太像了……固執得不肯放棄,討厭的老頑固。」蘇艷艷提起前夫,眼眶泛紅,可她性子好強,絕不可能在人前掉下眼淚,一眨眼,眼中的淚意消失無蹤。
「為了讓他死心,我換男人跟換衣服一樣……幹麼用那種眼神看我?懷疑啊?呂舜,我是女人,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家,丈夫,孩子,你爸爸深愛我,也愛我的女兒,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輩子待在他身邊。小蕗的父親來不及等到她出世,連名分都沒給,他就走了,你爸爸,是我愛過的第二個男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了我陷入險境……」
蘇艷艷一五一十的告訴呂舜,當年她突然變卦,堅持提離婚的緣由——
「我跟你爸前一晚,參加一個宴會回來,我還記得那一天,他把司機遣走,我們兩人手牽著手散步回家,我還記得那種感覺,跟你爸爸在一起,戀愛可以談一輩子,太幸福了,幸福到我心都痛了……可第二天我進辦公室,收到一份跟拍的照片,有你爸上下班出入的照片,你在學校上課的樣子,還有小蕗……」
她沒有想到自己高明的交際手腕,竟引起一個黑道大哥的注意,對方虛長她近十歲,她不認為對方會看上她這個快四十歲,還帶著一個女兒的女人。
但,就是被看上了。
「看到這些,我才明白對方是認真的,他要我當他的女人。」她雲淡風輕的提起當年獨自承受的痛苦壓力。
於是她當下決定,帶著女兒離開他們父子,離開她的幸福。
「你就因為這個原因離開我爸?」呂舜覺得荒唐,這是什麼爛理由!「我父親好歹有人脈,這種事情……」
蘇艷艷吐出一個幫派的名字,呂舜聞言怔愣,那是當時黑白兩道通吃,勢力龐大的組織。
「你想,如果當年我告訴你父親,我招惹到窮凶極惡的幫派,你認為,他會怎麼做?」
明知道對方財大勢大,無法與之抗衡,但爸爸還是會——憤怒地跟對方槓上,然後賠掉事業,也賠掉性命。
蘇艷艷一句反問,讓呂舜啞然失聲,清楚明白父親會怎麼做。
看似老好人的父親,其實很固執,一旦自己的領域被侵犯,便不顧一切維護,哪怕敵我實力懸殊,而他這部分,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當看見那混蛋壓在小蕗身上,瘋狂毆打她時,他眼前出現一片紅霧,恨不得殺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