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先是一陣驚訝,隨即感激涕零地接過錢袋。
「謝謝、謝謝!」
一旁的皇甫廷彥盯著她,像是在暗暗觀察、思忖著什麼。
「這位師父真是慷慨助人。」他開口稱許。
「貧尼只不過是代勞而已,不敢居功。」冷香兒語氣平穩地回答,目光與眼前的男子短暫交會,心裡驀地打了個突。
儘管她對自己的易容術極有信心,而刻意壓低、改變過的聲調應該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但……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怎麼好像在窺探什麼似的直盯著她?難道她有什麼地方疏漏了嗎?
不,不可能的。出門之前,她已經在銅鏡前謹慎地檢查過了,絕對不可能有什麼破綻。
可……他為什麼這樣盯著一個尼姑?未免太詭異了吧!不管怎麼樣,她最好還是先閃為妙。
她低垂著眼眸,避開他的注視,說道:「既然貧尼已經把銀子送到,那就先行告辭了。」
皇甫廷彥立刻接口道:「我正好也打算到『妙慈庵』附近,不如就和師父一塊兒同行吧!」
冷香兒聞言微微一僵,就聽見他接著又對隨從說——
「張德,你就留在此處幫忙村長一塊兒把坍壞的房子修繕好,等忙完了再回客棧等我吧。」
「是。」
村長滿懷感激地帶著張德轉身返回村裡,而村子口就只剩下皇甫廷彥和冷香兒兩個人。
冷香兒瞥了他一眼,想到他有意與她同行,她就不由得暗暗覺得不妙。
雖然她不確定他是否真的正好有事要到山上的「妙慈庵」附近,但是不管怎麼樣,跟他同行絕不是個好主意。
「阿彌陀佛,貧尼的腳程慢,不敢耽擱施主,還是請施主先行——」她的話說到一半,腳邊突然竄過一團小小的黑影。
她的目光不經意地往下一瞥,當場臉色大變,彷彿看見了什麼天底下最恐怖的東西。
驚嚇之際,她反射性地使出輕功朝旁邊一躍,轉瞬間身子已到數丈之外,而一隻小小的耗子吱叫了聲後,一溜煙地竄進草叢中,不見蹤影。
皇甫廷彥瞇起了黑眸,而冷香兒則是在心裡暗暗喊了聲糟。
都怪她幼年時,常被不疼愛她的爹娘當成出氣的對象,不僅動輒打罵,還不只一次地將她關進灶房裡。
幽暗狹小的灶房中,常有好幾隻耗子在她的腳邊竄來竄去,甚至還囓咬她的腳。她又怕又痛卻又逃不掉,只能無助地放聲大哭,從此在她的心裡留下了抹滅不去的可怕陰影。
要她面對兇猛的豺狼虎豹,她一點兒也不畏懼,可是小小的耗子,只要一隻就足以令她寒毛直豎、花容失色。
「師父的動作可真是利落,簡直像是身懷上乘的輕功。」皇甫廷彥似笑非笑地說,黑眸閃動著篤定的光芒。
昨日得知那葉百風其實是個惡德奸商之後,他心想,那「黑衣匪徒」如果真會如她所言地拿那五百兩銀子來行善,應該會挑選最需要幫助的對象。
根據他昨晚的打探,得知「陶喜村」是附近一帶最貧困的村落,於是一早便過來瞧瞧,想不到正好遇見這個尼姑前來送錢。
他原本心想,這尼姑口中「行善不欲人知的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姑娘,所以才借口有事要到「妙慈庵」附近,想乘機在路上向她探聽那位善人的事情。
想不到,一隻突然竄出的耗子讓他驚覺事情大有蹊蹺!從剛才她那一躍數丈的身手來看,必定有深厚的武功底子。
如此看來,那個「行善不欲人知的善人」和眼前這尼姑極有可能就是同一人,而且也是易容成黑衣匪徒的那位姑娘!
冷香兒乾笑了兩聲,嘴硬地否認道:「貧尼只不過是幼年曾習了點功夫,哪稱得上什麼身懷上乘輕功呢?施主真是愛開玩笑。時候不早,貧尼也該回庵裡去,就此告辭了。」
她轉身就要走,他卻身形一晃,擋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請留步。」
冷香兒心中一驚,卻仍嘴硬地否認。「什麼姑娘?貧尼早已出家,施主的稱謂實在太不得當了。」
眼看她又要走,皇甫廷彥情急之下出手拉住了她。
冷香兒蹙起眉頭,強忍著出手的衝動喝道:「這位施主,男女授受不親,貧尼又是出家人,如此拉扯成何體統!」
被她這麼一斥責,皇甫廷彥也覺得拉著姑娘家確實不妥,因此力道略收,而她不僅乘機掙脫了他,還迅速出手點住他的穴道!
「妳!」
皇甫廷彥愕然,想不到竟又著了她的道。
冷香兒鬆了口氣,嘴角得意地揚起。
「雖說是因為耗子洩了我的底,但你能這麼快就猜出我是個假尼姑,也算你好本事。」
昨日與他交過手,她知道他的武功高強,應該很快便能夠自行衝破穴道,但即使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對她來說也夠了。
「我不會去『妙慈庵』的,你可別真去擾了人家的清靜。就這樣,後會無期。」她朝他嫣然一笑之後,隨即施展輕功,迅速離去。
皇甫廷彥的穴道被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
儘管又被她給耍了一回,但他的心裡卻一點兒也不惱怒,對她的好奇與興趣反而又更強烈了。
「後會無期嗎?那可不一定……」他喃喃低語。
倘若下次再遇見這個姑娘,他絕不會再那麼輕易地讓她離開,非要多瞭解她一些不可!
第2章(1)
為了尋找那位不知名的姑娘,皇甫廷彥刻意在揚州多待了一天。只可惜,即便他有心尋人,卻因為毫無頭緒而一籌莫展。
眼看這樣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只好啟程離開揚州。
由於出發的時刻晚了,他們的馬車宜到天都黑了才駛入下一座城,甚至連晚膳的時辰都耽擱到了。
皇甫廷彥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腦中卻再度浮現那位姑娘的臉蛋。
明明那次見到她真面目的時間很短暫,但是她那雙燦燦發亮的美眸、那張嬌媚無雙的容顏,卻彷彿烙在他腦中似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