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依依突然沉默了下來。
她很想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是她太不知足了,因為每個人都這樣說。但是如果不是因為他讓她覺得空虛寂寞,讓她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的話,她又怎會哀怨到想離婚呢?
所以,他真的沒有錯嗎?
夫妻之間會吵架、會分居、會離婚,絕對不是單方面的問題,一定是兩個人都有錯。就連老公搞外遇、老婆紅杏出牆這種事,在怪罪背叛者的同時,被背叛者也得想一想自己為何留不住另一半的心或人。
你一定是做了什麼,或沒做什麼,才會讓事情演變成這樣。
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像她,就錯在之前都把重心放在兒子和生病的婆婆身上,對於他將工作時間愈拉愈長的情形,都沒有任何異議或適時勸告他,直到後來想制止了,卻已不知如何開口,即使開口又委婉過了頭,讓他感受不到事情的嚴重性,感受不到他們的婚姻已經出了問題,就快要觸礁。
她的錯在於沒有及時的與他溝通,態度和方法也都用得不對,所以才會導致夫妻分居的局面。
當然,她也可以擇選現在就結束這個局面,只不過她仍需要時間找到自己的生活重心與方式,她需要改變。否則就這樣跟他回去,她怕以後若再發生類似的問題,他們就真的會以離婚為收場了。
因為狗改不了吃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到時抑鬱傷心的她一定會這麼想。
她太瞭解自己了,所以生活一定要改變,不是他變就是她變,一定要有所改變才行。
「如果我回答說對,你會不會生氣?」褚依依緩慢地開口,試探他容忍的底限。
「如果生氣能讓妳立刻搬回來,結束分居生活的話。但它行嗎?」他的語氣中有抹無奈,但並沒有發火。
「對不起……」
「不是妳的錯,是我太忽略妳的想法和感受,所以現在正在接受罪有應得的懲罰。」對於她的道歉,車柩勳僅是自嘲的說。
「對不起。」她再次說道。
他搖搖頭,換了個話題,「剛剛來接妳的時候,我事先打了一通電話回家,要張嫂跟小桀說媽媽今晚會回去。」
「小桀他有什麼反應嗎?」
「張嫂說他聽了之後,什麼話也沒說就安靜地回房間了。所以,待會兒如果他有什麼異常的反應,或是對待妳的態度很冷淡的話,妳最好不要太傷心。」他先幫她打預防針。
「他真的在生我的氣?」
「正確的說法是氣我們兩個。而且氣我比氣妳還多,因為他似乎覺得是我把妳趕出去,不讓妳和我們一起住的。」
「我跟他解釋過這是我的選擇。」
「妳期待一個十歲的孩子能瞭解大人的想法和處境嗎?」
「小桀很聰明。」
「但依然還是一個需要媽媽陪在身邊的小孩子。」
「你這是在怪我嗎?」像是被什麼紮了心一下,她的臉色有些變了。
「我沒這個意思,只是希望妳至少假日能夠回家住,多關心一下兒子。」車柩勳婉轉的道。
第3章(2)
他的目的只是希望老婆能夠回家住,這樣他們夫妻才能有多點相處的時間,他才能讓她親眼看見自己的努力和改變,進而結束這種分居生活。
可是他壓根兒沒想到,當他說出「關心」這兩個字時,就已經犯了大忌。
「關心?」褚依依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得有點尖銳,「你竟然要我多關心一下兒子?!」
「怎麼了?」聽出她語氣的改變,他轉頭困惑的看了老婆一眼。
「你不覺得這些話應該要由我來說比較合適嗎?」她問他,一把不知從哪來的無明火,就這麼冒了出來,「小桀出生到現在,除了滿週歲慶生的時候你有在場,其餘九年你都在哪裡?剛讀幼兒園的時候,他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到醫院去掛病號,你知道嗎?而他現在已經讀小三了,你有去參加過他學校的家長會、運動會、園遊會嗎?你有去過嗎?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兒子不是我一個人的,他更不是一個沒有感覺的木偶,所以到底誰才要多關心兒子一點,你何不自己去問問他?」
隨著她最後一句話落下,車裡陷入一片沉靜,有些窒人,也有些尷尬。
褚依依本來沒想過要和他說這些的,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她也知道他絕對不是不關心兒子,只是為了工作情非得已。
但是當他開口要她多關心兒子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一整個突然爆發,因為這世上最沒資格指責說她不關心孩子的人就是他。
這是積怨。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不怨,只是忍耐力比別人強而已。
原來她對他一直都有怨懟,只是深埋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內心深處。
她,真是虛偽。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面目可僧。
「……停車。」她倏然開口叫道。
「妳要做什麼?」問她時,車柩勳的聲音不自覺的也有些不爽。
她難道感覺不到他一直在努力改變,也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嗎?她說話為什麼不能好好說,一定要用這麼重、這麼銳利的方式質問他?
「我要下車,我不跟你回去了。」
「妳在開玩笑對不對?」他的聲音又冷了些。
「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快點停車,讓我下去。」
車柩勳的下巴微微抽緊,努力忍著自己的脾氣。「我知道妳現在很生氣,很氣我,但是兒子是無辜的,小桀現在正在家裡等著妳回去,妳要毀了他的期待和希望嗎?」
「我會打電話給他,跟他說聲對不起。」
「妳真的要這樣做?」
「我要下車。」她再度堅持道。
這回車柩勳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將車子往路邊靠去,然後一個煞車,將車子停了下來。
她一秒鐘也沒有浪費,立刻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走下車。
看她這麼乾脆,車柩勳也火了,一等她關上車門,他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方向燈一打,油門一踩,車子便切回馬路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