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結束。放下話筒的易勳一點也沒有將為人夫的悅色,反而心情更加沉鬱,眉間深鎖,兩眸深幽得看不到盡處,一片荒涼。煩悶的他忽然想見能令他心安的人兒,每次一見到為他而展開的笑容,他心中積沉的鬱悶便會煙消雲散,像被雨水清洗過般清朗。
倏地拉開書房的門,正準備跨出的長腿驟然一停,因為他想找的人就在門口。
第6章(1)
「你在利用我是不是?婚禮是假的,你對我的真心也是假的?」
乍見岳筱曦一臉少見的冷肅表情,易勳心裡打了個突,響起警訊,一絲不祥的預感暗浮。
他希望自己猜錯了,事情並未如他預料的那般,只是瞎緊張一場。愛整人的她難改本性,肯定又想到什麼,想整得他欲哭無淚。
但是他的好運到此為止。
曾讓他吻得紅腫的緋色唇瓣正抿得死緊,一字一句宛如利刃般,朝他射來嘶啞的控訴。
而他沒有回答,只用漠然神情回視。彷彿她的問題多麼微不足道,不值得回應。
其實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被那雙無垢的澄澈眸子盯住,胸口彷彿被奔騰的萬馬踩過般,渾身窒息僵冷,發不出一絲聲音。
「你說呀!為什麼不說話?我都聽見了,你和梵宇通的電話。」受不了他的靜默,岳筱曦朝他胸前一捶。
他終於動了,指尖輕輕一顫。「竊聽通話是不當行為,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犯了。」
「這是你要說的話,你不想交代清楚?」她要的很簡單,只是一顆坦蕩蕩的心。
看得出來她很難過,但易勳毫無安慰她的舉動。
「你只要做好我的妻子,其他事不用多管。」他冷冷說道。
岳筱曦一昕,氣得渾身發抖。「不是什麼都是假的嗎?還提什麼妻子,根本不會有婚禮,你的感情、你的婚姻全是假的,你是虛偽的大騙子!」
他居然還想耍得她團團轉,真當她那麼好騙嗎?
「婚禮照原定計劃進行,不會有任何變動,你仍會成為我的妻子。」他說得像在背書,毫無感情。
「哈!你想我會嫁給你嗎?說不定一到了禮堂你就把我丟下,轉身便走,好讓大家看我笑話。」他這一招真毒,比任何整人招數還高明。
他抿起唇,神色不悅。「不要胡鬧了,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但你利用我是事實。」她忍不住吼道。
「沒錯,我是利用你讓某人失去防備,可是你有什麼損失?一切照舊,我還是會娶你。」他不懂她有何好吵的,他並未毀約失信,照常迎娶她進門。
易勳認為她只是在無理取鬧,排泄心中的不滿罷了,所以他一如往常地由著她鬧,等她鬧過,也就船過水無痕。
不過女人的心不是他能拿捏的,一旦出現裂痕,用再多的心思也縫補不了,只會越裂越大,直到粉碎。
在某方面,女人比男人果敢,一旦決定不愛了,她們會轉身離去,絕不回頭。
「那真心呢?你能還給我嗎?」岳筱曦的眼眶紅了,淚光浮動。
「……」他不發一語,面色冷得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
「我問你,你說你喜歡我是不是真的?我們認識了十五年,你至少要告訴我這一點。」不是她自作多情,他多少對她是有情的。
「……沒有,我說喜歡你,是因為女人會想聽這一句。」而她被說服了。
「沒有……」她呵呵的低笑,笑得好不淒楚,讓人感覺到她的悲傷。
「何必要問呢!自尋煩惱而已,宴客的名單擬好了沒?等會去看看會場,結婚的瑣事還很多……」見她如枯萎的花朵失去光澤,他伸出手想撫摸她柔亮黑髮。
誰知她一掌拍開。
「不要碰我。」
易勳惱怒地沉下臉,不顧她的反對硬是抓握她手腕。「你想鬧到什麼時候,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需要這麼大反應嗎?」
「如果被利用的人是你呢?你能笑笑地說沒關係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你到底在不滿什麼?我已經把大家搶破頭的妻子位置給你,你還跟我鬧脾氣。」他覺得對她夠好了,沒有一個女人能令他興越結婚的念頭。
「你以為我很希罕嫁給你嗎?你連我在不高興什麼都看不出來,我們根本不可能有未來。」她想嫁他,是因為她愛他,而不是該死的總經理夫人頭銜……
愛?
面色忽地慘白的岳筱曦驚愕地倒退兩步,她撫著狂跳不已的心口,嘴唇因閃電般的領悟而咬出血絲,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不清早已悸動的心。
原來她早已愛上他。
在這多年來不曾斷絕的聯繫中,一點一滴的建立起以愛為名的城堡,但她本人卻一無所覺,任蓋好的堡壘無人進駐。
可笑的是,在她發現自己是愛他的同時,他卻用她的愛狠狠劃傷她,讓她受創的心汩汩流血。
教人更傷心的是,他不愛她,甚至連喜歡也沒有。
「你在氣頭上,我說什麼也聽不進去,你先冷靜冷靜,婚禮的事我會處理。」
易勳忍著不撫摸她,用意是要她明白不能再任性。
畢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使他很想擁她入懷,很想用盡一切的謊言哄她,讓她心甘情願配合他的汁劃,但理智阻止了她。
岳筱曦笑得好無力,好像不再發光的太陽般提不起勁。「我只再問你一句,在我們交往的這段時間裡,你有沒有真心地喜歡過我?」
一提到真心,他沉冷的臉益發冷峻。「在上流社會中,很多夫妻不是靠感情維繫一輩子的。」
「就算我不愛你也沒關係?」她的心寒了。
「……無妨。」他手掌悄悄握起,眉心因她這句話而多了皺褶。
「你可以無愛,但我不行,我沒辦法跟不愛我的男人共度一生。」那太累了,也太委屈。
「你想毀婚?」他黑眸倏地一瞇,迸射出冷冽寒光。
她沒回答,只是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像要把他的模樣牢記在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