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喝太快,潤潤唇就好。」
他吸了兩口,就放開吸管,她再將杯子放回去。
蔣宇誠看著坐在他床邊的女人。
她的眼下有淡淡的眼圈,平時她的氣色通常很好的,除非前一晚沒睡好,隔天才會有黑眼圈。
他知道,因為讓她「沒睡好」的人常常是他。
他抬手輕觸她的臉頰,柔嫩的小麥色肌膚和他的黝黑相襯,依然算白皙。
她短暫地閉上眼,在他粗糙的掌心磨蹭兩下。
短短的片刻,恬靜的時光。
「我在醫院多久了?」受傷讓他的嗓音分外暗啞低沉。
一半也是因為太大聲,頭會頭痛。
「一天一夜。」
他有些驚訝,原以為只昏了幾個小時而已。
「是誰送我來的?」
「大家。」頓了頓,王雯玲微惱地瞪他一眼。「算你運氣好,那天我沒有等不到人自己先回家。」
她跑去那個度假村找他?
「以後絕對不准你再一個人去那裡!」他厲聲說完後,閉了閉眼,等這波劇痛過去。
哼,自己還躺在病床上呢,就有精神罵人了。
「第一,我不是自己一個人去的,我遇到榮叔,我們兩個人一起去的。第二,如果不是我們去找你,你就算沒有腦震盪而死,也早躺在空地上,曬太陽曬到脫水而死了。」她湊到他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因為她這副氣呼呼的河豚樣實在太可愛了,他忍不住貼住她的唇。
兩人輕輕廝磨著,鼻尖觸著鼻尖,唇碰著唇。
她今天甜膩溫存得出乎意料之外。
慢著!理智的那一塊區域運作起來,他突然想到不對。
「你們是在空地上找到我的?」
「對啊!你就倒在大門口,滿頭是血,好嚇人。」那時候她真的以為他死了。
王雯玲永遠不想再回憶那個畫面!
「你們沒有看見其他人?」
「除了你,還有誰會到那個鬼地方去。」這人真是不安分,頭上縫了長長的一道,就只顧著問案。
「那可不一定。我已經連續兩次在那附近遇到一個怪老頭了。」他閉眼休息幾秒鐘,又睜開。
「怪老頭?這附近除了榮叔還有哪個怪老頭?」
榮叔不會開心有人和他搶名號。最近新梗受歡迎度降低,已經重創這位老人的自信心。
「我不知道,我忘了問他的名字。」現在想想,這也很奇怪。他不是一個對人這麼馬虎的人。「或許你認得他?那位老伯約六十多歲,穿著白襯衫黑長褲……」
說著說著,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些形容籠統得離譜。
王雯玲看著他挫敗的神情,心悄悄的軟柔了。唉,這男人打上山之後,真是吃足了苦頭。
「別再想了,先休息吧。陸絲說你的腦袋是皮肉傷,主要是腦震盪的問題,現在醒了就沒事了,可是接下來幾天有你好受的。」
她撫著他頭上一層層的繃帶,知道在那綁縛之下是一道縫了十二針的傷口。
蔣宇誠明白自己這次是托大了。一般巡查行動一定要兩人一組,彼此互相支援。他卻認為只不過是普通的小探訪,不需要驚動他人,結果讓自己學到一次教訓。
「怎麼是你來顧我?」他低沉問。
「你這個孤家寡人的羅漢腳,我不顧你,誰要顧你?」王雯玲瞪他一眼。
「打擾了,該打針了。」房門輕響,白衣天使走了進來。
護士幫他做完例行的血壓、脈搏檢查,打完針,笑著說:「王小姐,你的男朋友很厲害哦!復原狀況快得驚人,醫生本來預期他還要昏迷半天的。」
護士小姐有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病床上的男人挑了下眉。「所以,我們又是男女朋友了?」
「方便而已。我不曉得怎麼聯絡你家人,醫院有需要一個人交代事情,我只好先頂下來。」她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蔣宇誠握住她的手,抓到唇邊親吻一下。
王雯玲想到他滿頭是血倒在地上的樣子,猶有餘悸。
他總是這樣,沖都沖第一個,有功上頭搶,有過他來擔。她會選擇離開他,最主要就是怕他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是這樣想,卻從來沒有讓「死」這個意象真正生根過。
在心裡他一直就是個鐵漢,打不到壓不垮,人家整他,他也不痛不癢,所以到最後她都忘了,他其實也不過是個血肉之軀,他真的會倒會死!
蔣宇誠抬起靠近她的那一側手臂,她立刻鑽進去,半躺進他的懷裡。
病床有點小,他的身材又壯碩,躺兩個人是有些勉強,但兩人都沒有抱怨。
她緊偎著他身側,臉枕在他的胸口,滿足地嗅著他體膚的味道。他還是那麼好聞,雖然多了點藥味。她希望能早一點讓這股藥味消失。
蔣宇誠低頭吻她的發心,兩人都滿足地歎息。
「我一直愛著你。」他靜靜地說。
她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輕噥。
「我還以為有人說他根本沒有怎麼想我。」
他靜了一下,而後語音沉沉。
「有些人不需要特別去想。」
有些人不需要特別去想,因為已經在那裡了。可能甚至遠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在那裡了。
一直存在著,所以不需要特別去提醒。
完了……王雯玲感覺自己心裡那個釘上鐵條封死的角落開始撼動,鐵釘全掉下來,鐵條全部鬆脫。
她突然氣得推他一下。
「看吧!就說你這人讓人沒安全感。不聞不問時可以一晃半年好不聯絡,現在突然想到了,我又變成了一個好吃順口的香餑餑了?今天換成是別的女人坐在床邊,你也會向她表白吧?」
蔣宇誠咬著牙忍回一波劇烈的頭痛。
媽的,這女人真的不把他當病人看?雖然他也不喜歡被當成病人,不過該給同情分數的時候就是要給啊!
等疼痛過去,他瞪起那雙嚇人的黑眸,好不輸她。
「雖然沒聯絡,我不是親自來了嗎?」
「什麼親自來,你是被趕來的吧?
蔣宇誠很想翻白眼,不過這樣也會頭痛。他挫敗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