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那個小鬼,鬼鬼祟祟地躲在牆角後面偷看,豈料他早已從另外一頭掩到這條巷子裡,從他的後方接近。
「小子!」蔣宇誠一掌拍在他肩上。
「哇——」對方慘叫一聲,幾乎軟到在地上。
「怕什麼?做了這麼多虧心事?」他冷冷地道。
偷窺者看起來不滿二十,是個面貌還算清秀的少年,此時正盯著地上,不敢迎上他的眼。
蔣宇誠看多了那種桀驁不馴的年輕人,這小子看起來就一副菜鳥樣,頂多只能當個小嘍囉。
「今天星期幾?」他冷冷地問。
少年飛快抬起頭瞄他一眼。「……什麼?」
「今天星期幾?」他再問一次。
「星期三啊。」少年吶吶道。
「星期三你不待在學校,在這裡做什麼?」
「……我高職畢業了。」
「你叫什麼名字?」高大的他站在中等身材的少年面前,有如泰山壓頂。
「你不用問啦!我又沒犯法,你幹嘛問我?」少年繼續迴避他的眼光。
「你不講?不講回警局講好了。」他拿起手銬,吊在手指上把玩。
「你幹嘛抓我?又不是我打的!」少年又掃了他一眼,視線無法克制地在他的繃帶上多流連片刻。
「那是誰打的?」
「……」
「你叫什麼名字?」
「陳啟明。」
「陳啟斯是你什麼人?」
「我表哥。」
「表哥怎麼會跟你同姓?」雖然也沒有人規定表兄妹不能同姓。
噢,對!陳啟明連忙伸出手指,算了一下兩個人之間關係,然後改口:「是我堂哥。」
「你連堂哥表哥都搞不清楚,還做人家什麼兄弟?」蔣宇誠罵他。
「搞不搞得清楚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這個警察很奇怪耶。」
對喔!可惡,他被那些村民感染了扯東扯西的壞毛病了。這些人簡直跟法定傳染病一樣!
「我的頭到底是誰打的?」他厲聲逼問。
「……」少年不語。
蔣宇誠看著他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樣子,決定改弦易轍。
「算了,你走吧。」
「啊?」少年訝異地抬起頭。
「不然真的要跟我回警局吃便當?」他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又低下頭,卻沒有立刻走開。
「你這小子看起來不壞,但是再這樣下去,最後只有走上吃公家飯一途,你自己想清楚。」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那少年。「你去跟你堂哥說,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不過他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他在幫那些人提煉毒品對不對?」
少年飛快瞄了他一眼,不敢作聲。
「不用我說,電影上你們自己也看過,這個世界最狠毒的罪犯就是毒梟,我和他們交過手,我很清楚事到臨頭他們能多殺人不眨眼。」蔣宇誠淡淡地道,「剛才陳氏夫婦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做兒子的就不該讓父母這麼難過,你去跟你堂哥講,有事沒事叫他來找我,我能幫他一定幫他,趁現在他還有命在,快點來找我。」
少年低頭不語。
蔣宇誠不再理他,轉身走回陳家。
第8章(1)
這一天晚上,王雯玲和她的男友十指交握,愉快地散步回他家。
紛紛擾擾了一個多星期,他們終於偷到一點時間,而王伯伯、王伯母覺得這是一個大家坐下來吃吃飯的好日子。
來到他的新居外,她手一伸,男主人恭敬地掏出鑰匙,雙手奉上。
「恭喜你,劫後餘生的感覺如何?」王雯玲笑吟吟地進了門。
「我以前帶隊攻堅的時候都沒這麼恐怖。」跟在她身後的蔣宇誠做了個怕怕的表情。
今天是他「正式拜見」王家父母的日子,本來他以為就是他和王家人吃一頓簡單的晚餐而已。理所當然,「簡單」這種事在這座山裡是不會發生的,今天晚上出現在飯局中的人數,基本上再添兩雙筷子就能開一頓流水席了。
王雯玲想到就好笑。
他這個城市鄉巴佬當然不會瞭解,他和她家人見面跟派出所所長、以及附近幾個村的村長有什麼關係,更別說一堆來看熱鬧的村民,不過他還算鎮定,沒有看情況不對奪門而出,所以算他過關了。
從現在開始,他們的關係在村民心中,就算是定下來了——想想有點恐怖。
蔣宇誠往床沿一坐,舒了口氣,低下頭揉揉酸痛的後頸。
「累了?」她走過去幫他按摩。
其實他才出院一個多禮拜,是該多休息一點的,但這只是對普通人而言。對他,一般醫學數據在他身上似乎不太管用。
蔣宇誠舒服地歎了口氣,享受著她綿軟服侍。
前兩天他租下村長家的一間套房,正式搬出警察宿舍。
她偶爾會留到他房裡過夜,住在公用宿舍實在不方便。村長家的套房,對他一個單身男人已經很夠用了。
這裡該有的都有了——完善的衛浴設備,一張加大型雙人床,一套簡易的小廚房,其他的空間還能做個像樣的小客廳。即使是新婚夫妻的小倆口,住進來都很舒服。
當然,這對他依然是個暫時的居所,他正在物色一間合適的公寓,不過還沒找到。平常他多數時候都在警局,自己又不開火,回家來就是睡覺了,所以這樣的套房對他綽綽有餘。
唯一讓他不滿的是——
「……」蔣宇誠無言地望著屋角那個鮮艷的、很活潑的、很愚蠢的、很不像他房子裡該有的草莓造型蒙古包。
蒙古包也就算了,睡在裡面的那一隻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那隻雞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裡?」他質問。
「咕咕?隔壁是它主人以前的房子啊!陸絲還沒嫁給於載陽之前,就是住在那裡。」王雯玲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裡似乎不是『隔壁』!」他強調。
「村長不是跟你說過了嘛?隔壁的房間要整修,所以你這裡借咕咕睡幾天,才幾天有什麼打緊的?」她的言下之意彷彿還是他大驚小怪了。
「它不是有自己的家、自己主人嗎?為什麼還在外頭到處睡?」
王雯玲偏頭想了想,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