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您請。」他把無線電遞過去。
「沒關係沒關係,聽你的就好,聽你的就好。」所長呵呵笑。
他們裡面最有圍捕攻堅經驗的人是他,於是一開始就是由他來統籌策劃。
他不再客氣地把無線電收回來,「第一哨,目標經過了嗎?」
無線電滋滋地響了一下,然後守望度假村出入口的第一哨低聲回報:「我們已經看到目標了,兩輛銀灰色的Nissan SUV,預計再兩分鐘會經過哨點。」
「好。」他確認之後,告訴直屬長官:「所長,那我先下去了,其他的事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沒問題。」所長頂了下眼鏡。
其實他已經懷疑一陣子了,所長那副超喜感的圓框眼鏡,應該是在遮那雙超精明的眼睛吧?
蔣宇誠心裡犯嘀咕,順著坡面快速攀下,然後從建築物後方的破窗口躍入裡面,派出所裡最年輕、身手最好的許警官已經帶著兩個人躲在門口附近。其他不同的角落也布了暗樁。
「來了。」他加入他們,四個人透過窗沿悄悄偷望。
陳啟新站在空地中央,旁邊由兩個「飆車仔」陪同。蔣宇誠一見那兩個飆車仔,不知道是該翻白眼或是該如何。
那兩個飆車仔是村民扮的,兩人都穿著破破爛爛的垮褲,黑色皮夾克,額頭上綁鮮紅色頭巾,手上戴了一堆鐵製指環,一副龐克嬉皮樣,重點是——這兩個人起碼超過了四十歲。
他對旁邊的同事比了個「搞什麼」的手勢。
「附近國小的跆拳道教練,很厲害的。」許警官提供情報。
他翻了下白眼,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陳啟新,不用擔心,我們都在這裡。」
戴著竊聽器和耳機的陳啟新一聽見他的聲音,心裡驀然一陣踏實。
「他們如果有槍怎麼辦?」
「我們也有槍。」他簡單地說。
不需要什麼花哨的言詞,這樣簡短的五個字,自然而然令人信服。
現場陷入一片緊繃的沉靜,樹葉落地有聲,枝椏被風吹拂而響起的窸窣聲,猛一聽會以為有人在林間低語。
蔣宇誠不訝異這幫人會選擇白天出現。一來他們並不認為陳啟新這種毛沒長牢的山地小子能搞出什麼把戲,二來他們對地形不熟,如果真的有逃走的必要,白天會更利於他們辨識方向。
那兩輛銀灰色的休旅車終於駛過大門,彎上破敗的車道。
蔣宇誠感覺昔日那種攻堅的興奮感又在他體內沖刷。
第一部車的四個人先下了車,沒有項興成,蔣宇誠有些失望,不過平心而論,他也沒指望項興成會親自來。這種小混混的瞎鬧,應該請不動他的大駕。
蔣宇誠今天的目標是能逮到誰,就逮到誰,最起碼也要把項興成在台灣的爪牙抓一批起來。
「大家注意,聽我的號令行事。」他低聲在無線電上囑咐。
那四個人出來,其中一個看似帶頭的,年紀約莫三十歲,一臉橫肉,嘴角叼了根煙。
「就你這鳥樣,想見我們項老闆?」他看了看陳啟新,一口痰吐到地上。
「我的女朋友呢?」陳啟新很緊張,兩手不停發汗。
「想要你女朋友?貨先交出來。」
陳啟新對一名「手下」點個頭,那位超齡「飆車仔」走進建築物裡,眼光不敢往蔣宇誠他們的方向看,直接把藏在門旁的一個紙箱抱出去。
「海洛因磚在這裡,其他的部分,你們把我女朋友放回來,我就交出來給你們。」陳啟新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心。
角頭皺眉看了看那兩個「飆車仔」。
「你們山上的人,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在飆車?」
「人不輕狂枉少年……中年。」其中一名跆拳道教練撂了一句。
蔣宇誠無言。
角頭輪流看看兩個中年人,心裡有點疑慮。「你們兩個是誰?」
「干!你管這麼多!我女朋友到底在哪裡?」陳啟新突然大罵。
角頭看他竟膽敢當著自己面罵髒話,火大地回了一聲「干」,香煙抽出來往地上一扔。
「你這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什麼人?黑龍幫戰堂你聽過沒有?我就是戰堂堂主。」
黑龍幫是最近南部一個新近崛起的幫派,以逞兇鬥狠聞名,連許多老黑道都栽過他們的跟頭。戰堂又是其中一個事跡最劣的分部,犯罪記錄列出來有好幾公尺長。
一聽這人報出名號,蔣宇誠一陣興奮。
「別吵了。」
驀地,第二輛車的車門打開,後座的人下了車來。
如果戰堂堂主只是讓蔣宇誠興奮而已,那麼現在這個下車的,可以用掉他好幾年份的腎上腺素。
這人是項興成極重要的左右手之一,馬山,也是一條大魚。一開始蔣宇誠絕對沒有料到這人也在台灣,而且親自來了。
馬山外形並不突出,一百六十幾公分,相貌有些猥瑣,口音帶著淡淡的馬來西亞腔。
「小子,你冷靜一點,有話大家好好談。」
「我女朋友呢?」陳啟新從頭到尾只問這句話。
「小子,將來有錢了,女人還怕沒有嗎?」馬山淡淡地道,「坦白告訴你,一開始我們沒怎麼看得上你,沒想到你在煉海洛因方面倒是很有天分。項老闆的意思是,你跟著他好好做,我們在台灣幫你開一間工廠,到時候你就算是想在家鄉當皇帝,也沒有人敢跟你說個『不』字。」
「我不要再搞什麼海洛因了,我只要我女朋友,你們快把我女朋友放回來,不然——」陳啟新突然掏出打火機點燃,舉到紙箱上方,「這箱子已經侵過汽油了,我一把火燒了,你們什麼都拿不到。」
蔣宇誠在室內低咒。
計畫是他必須虛與委蛇,設法把人引進屋子裡來,讓埋伏在屋裡的人一擁而上將這些人逮住,以減少對方逃脫的機會。這小子現在在幹什麼?
「你這小子真的不識相?」馬山臉色轉為陰沉。
「我女朋友勒?」那個陳啟新從頭到尾只會重複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