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厲風行詳盡地解答完她心中的疑問,躲在樹後的閻夕央有些驚訝地回頭,「我問了嗎?」她閃神得這麼嚴重?居然不自覺地把問題問出口?
「我答了,不是嗎?」她沒問,他幹嗎答?
「可,這話有什麼不能讓我聽到的嗎?占夜哥哥為什麼不讓我跟?」想起用過晚膳之後,占夜哥哥跟那個叫桃花的客棧掌櫃走了,她心就發悶,不禁偷偷跟在他們身後。
再見到他們坐在亭子裡,毫不避嫌地坐那麼近,她的心更是隱隱作痛,痛得好怪,好沒道理。她不由得聯想到,占夜哥哥來過京城數回,說不定早知道那個桃花就在這裡,所以買了玉,說不定是專程耍送給桃花的?可是,他明明說過玉是不能亂送的……
不得已也跟著躲在樹後的東方盡歎了口氣。「畢竟是私事。」
小臉垂得更沉了。 「在哥哥眼裡,我是外人嗎?」
「怎麼可能?」厲風行小聲接了話。「你是傻了?爺這麼疼你,你沒長眼,沒瞧見?」
閻夕央撇嘴。占夜哥哥疼她、寵她,她當然感覺得到,可是一聽見他說有心上人,她渾身都不對勁了……啊啊,好煩哪!她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心煩?
思緒雜亂,她無法打理,正打算轉身回房,總算聽見細微的交談聲傳來,讓她停住了正要挪動的腳。
「唉,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在鬼扯,但請你一定要相信,畢竟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世伯、世伯母便已經和我爹娘說好,婚約要解除。」崔桃花說著,歎聲連連。
身側的閻占夜淺啜著毛尖兒,瞧也不瞧她一眼,心思深沉得讓人難以窺探。
「占夜,記不記得,你十五歲,我十歲那年,就在出事之前,咱們的爹娘帶著咱們上廟許願,要離開時,在廟外遇見了一個鐵口直斷的術士?」瞧他一副聽而不聞的模樣,崔桃花也不在意,繼續道:「後來,我娘告訴我,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
二十多年前,崔閻兩家是世交,一同從事私海交易,然而約二十年前,崔家人退出閻門底下,轉而來到京城另拓一片天地,但依舊常有往來。崔桃花和閻占夜可算是青梅竹馬,她也早習慣他的天生冷性。壓根不以為忤。
聞畝,閻占夜有了些許反應,卻是垂眸低笑。
「嘿。你不要不信邪,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所以你最好是別有姻緣,免得喜慶成喪。」
他聽完的反應,竟是笑開。
「我說真的!我發誓!」崔桃花抽動眼皮子。「你知道我爹娘有多緊張嗎?你犯桃花劫,我又該死地叫桃花,多怕你是死在我的手中啊。」
拜託,閻門碩果僅存的單脈單傳,要是死在她手中……她做鬼也不得安寧。
「照你這麼說,我不就準備孤身老死?」他笑得戲謔。
崔桃花抿了抿唇。「唉,留一條命在總是好的嘛,反正你就記得,別去拼那生死關。」唉,要不是多年前因為術士一讖,她早就嫁給他了。他性子是偏冷,但總是賞心悅目的男人,擺在身邊天天看,也覺得心情愉悅。
「生死關?」他哼著,似乎不信邪。
「別不信邪,那術士也斷出了世伯、世伯母有一死劫,真是靈驗了。」說完,她瞅著亭內的青石地板,不敢看向他。
躲在樹後的閻夕央聽得一愣一愣,突然覺得身子被拉了下,回頭一看,是東方盡搖搖頭,示意她別再往下聽。
她想了下,跟著先行離去。
半晌,閻占夜將玉瓷杯一擱,淡聲道:「與其要說是命中注定死劫,倒不如說有人在背後搞鬼。」
崔桃花看向他。「你查出線索了?」
「也許吧。」
「也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都與你無關。」他起身,撣了撣衣衫。負手離去,束起的檀發在月色底下如緞綻亮。桃花看向他的背影,頹然垂下臉。「唉。現在解釋再多也是無濟於事哪。」
第4章(1)
客棧三樓客房裡,靜謐無聲。
厲風行坐在床上,東方盡坐在圓桌旁兩雙眼直盯著默不作聲、手腳縮起坐在臨窗屏榻上的閻夕央。
好一會兒,厲風行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小夕央,你該回房了。」
她置若罔聞,悶悶不樂地攢緊秀眉。「盡哥哥,占夜哥哥真有桃花劫嗎?」
東方盡喝著涼茶,思忖著該怎麼回答她。
「盡哥哥,你不是也懂命理?以往,你看過我的手相,說過我命中無姻緣,若要強求,就得先拼過生死關?」閻夕央猛地抬眼瞅著他。「那麼占夜哥哥呢?他也一樣?」
東方盡無奈地歎口氣。「夕央,你現在在意的是爺有沒有姻緣,還是他命帶生死關,抑或者是擔心他和桃花姻緣牽成?」
「……我不希望占夜哥哥出事。」如果要過了死劫才能得姻緣,她寧可他不要有。
「放心吧,爺對桃花姑娘沒那等心思,自然不會出事。」他看過爺的命盤,知道他命無姻緣,若要強求,的確得拼過生死關。但沒看出他犯桃花劫。
只是,崔桃花說的桃花劫又該怎麼解釋?
罷了,只要無姻緣,這事就毋需擔憂吧。他看向閻夕央,內心忖著,只要夕央和爺不要在一起,那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他們都不會遇上闖不過的生死關。
「可是——」占夜哥哥買了玉,卻不是給她的。話,終究被她嚥下肚子裡,悶得她渾身不舒服。「剛進客棧時,哥哥見著桃花姑娘,像是一點都不詫異,這是闊別十幾年不見的反應嗎?」
她愛玉惜玉,所以占夜哥哥送她很多玉,她也習慣獨佔他買的玉,但今天他買的玉卻不是給她的,讓她很難過,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被哥哥寵壞了,愈來愈貪得無厭?
她覺得,她沒辦法喜歡桃花姑娘,沒辦法接受她變成她的嫂嫂。
她討厭喚著占夜哥哥名字的桃花,而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