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騙倒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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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頭望著停止哭泣的她,微暑的天候,已換過衣裳的女娃身上只著了件素白中衣,微敞的襟口隱約可見繫在她秀頸上的羊脂玉珮。

  「少主!」

  突然,門外傳來東方盡不若平時沉穩的聲調,閻占夜頓時渾身戒備,迅速將女娃丟還給一旁的婢女,抽出腰間軟劍的同時已經一併踢熄桌面的燭火。

  「給我待在裡頭!」

  火光熄滅之前,瞬間映照出他烏瞳內弔詭的亮痕,似乎可見他優美的唇正扯開愉悅的笑。下一刻,他已經竄出門外,如他所料,月光照射下,數不清的勁衣男子聚集在外頭。今晚確實是個肅清閻門的好日子!

  軟劍破空而去,在半空中狂如蛇信,急似擎雷,橫掃過一道道人影,鮮血不斷噴濺在他身上,他眼眨也不眨,唇角笑意逐凝漸濃。

  哀嚎聲還來不及逸出口,便已屍首分家,不過是眨眼工夫,簷廊外的庭院裡斷肢肉末碎落,濃重的腥膩氣味掩過夏夜的茉莉花香,黑暗之中,閻門當家大宅正上演慘不忍睹的內部整肅。

  「啊!」

  尖銳的女音傳來,閻占夜毫不猶豫地回身竄進房內,一腳踢飛斜倒的椅子,趁隙,毫不猶豫地揚劍刺穿被挾持的婢女以及男子,完全不受威脅,手段極其無情。

  女娃就坐在床榻上,目擊他一劍奪兩命,得發不出聲,只拿一雙水潤大眼直盯著。

  他在抽出劍的同時,對上她的眼,看見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恐懼。

  「少主!風行帶人過來了!」東方盡一身藍袍被血染紅,手持長劍退進房內稟告。

  「捂著她的眼!別讓她瞧見!」閻占夜暗惱低咆,快步衝出房門外,加入未完的廝殺,直到夜盡。

  *

  東方天際微亮時,閻占夜早已沐浴淨身,換上一襲墨黑鑲銀絲邊半臂,沒進主院,反倒是拐進了位在大宅西邊,屬於東方盡和厲風行的院落。

  才踏過拱門,便聽見細微聲響傳來。

  「這下怎麼好?洗個澡洗到娃兒不見,瞧少主待會怎麼整治咱們。」低聲埋怨的人是厲風行,他像在找什麼似的。

  「我瞧她像被嚇傻了,怎知道一晃眼就不見了?」東方盡暗惱回應,也一路從屋裡找到外頭。「總不能讓我沐浴時也帶著她吧。」

  不用問,閻占夜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他垂下長睫暗忖了下,凝神靜聽,瞬地捕捉住一剎那細微的泣聲,他隨即朝聲音來源走去。

  「……少主?」厲風行瞥見他突然現身,愣了下。

  閻占夜沒理會他,逕自從他身旁踏進屋裡,轉過迴廊,推開右手邊第一間房,筆直走到黑檀大床旁的梨木櫥櫃,輕輕拉開縫,光線灑落櫃中,就見一團柔白的身影蜷縮在裡面,小小的身子不斷地抖著,發現櫥門被打開,甚至打算再往裡頭藏。

  他面無表情地忖思,讓人猜不出他的思緒。直到東方盡和厲風行尾隨進房時,才淡淡開口,「丫頭,跟我回房。」

  沉朗的嗓音才逸口,躲在櫥櫃內的小身子明顯地一震,而後開始發出短而急促的抽噎聲。他微惱地打開櫥門,一把將她從裡頭撈出來,才發現她的小手用力地捂著雙眼。

  「……誰要你捂著眼?」他濃眉緊蹙,瞪著她咬到泛紫的唇。

  「哥哥不是要我不要看嗎……」她嬌軟的嗓音沙啞得嚇人。

  閻占夜愣了下,立即會意,烏瞳閃過一絲複雜光芒,近乎咬牙道:「你倒是聽話得緊,現在可以張開了。」

  女娃猶豫了下,濃密如扇的羽睫輕眨幾下後緩緩掀開,黑白分明的琉璃瞳眸直瞅著他,淚水瑩亮地聚在眸底,小嘴卻是用力抿得更緊。

  「你在做什麼?」他垂眼瞪著她。

  「你說……不准哭……」嫩白小臉皺得跟小包子沒兩樣。

  「哭!想哭就給我用力地哭!」

  止哭令一撤除,女娃哭得毫不壓抑,脆亮的哭聲哭得在場的三個少年都揪緊了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好可怕、好可怕……」她哭得柔腸寸斷,淚水如斷線珍珠斗大落下,一顆顆重擊著閻占夜的心。

  可他沒哄她,只是抱著她坐在圓桌旁,任由她哭個痛快。

  約莫過了一刻鐘後,她哭得喘不過氣,總算停下,用力地抽著氣。他隨即替她倒了杯涼茶,餵她喝了兩口。

  「謝謝哥哥,我可以自己喝。」她抽著氣,小手接過青瓷杯,小口小口喝著,淚水還沾在羽睫上頭,但舉止卻相當優雅有禮,看得出她的出身肯定不差,教養得相當乖巧,甚至異常聽話。

  閻占夜注視她半晌,溫和開口,「丫頭,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嗎?」

  她扁了扁嘴,搖搖頭,未束的烏亮髮絲隨著擺動盪漾。

  「想起自己為何會搭上那艘商船了?」

  她還是搖搖頭。

  見狀,他單手覆唇垂思,忖測她也許是驚嚇過度沒了記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爹娘的商船向來不在渡口靠站,她到底是在哪裡上船,爹娘又為何要讓她上船?

  他打量了她一遍,伸出長指勾動她隱約露出的羊脂玉珮,玉質雪白輕涼,雕工細膩精緻,正面盤龍反面翔鳳,雕鏤得出神入化,一玉雙飾,可見這雕匠鬼斧神工的巧技,下頭雕了個「夔」字……這會是條線索嗎?

  「……嗯。」薄覆霧氣的漂亮眼眸直睇著他。

  在她眼中的他,是個長得好看但很可怕的人。她瞧見了,他殺人可是半點猶豫都沒有。思及此,腦海中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景像要蹦出來,教她不斷打著顫,好想吐、好想哭。

  他烏瞳橫移,對上她來不及掩藏驚懼的眼色,不禁淺噙笑意。「你怕我?」

  「……嗯。」

  「但,你可是我救的。」言下之意,是不准她怕他。

  她根本不記得來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我不記得了。」

  閻占夜淺勾起笑。她雖害怕,可回答卻坦率地不帶懼意。

  「對,你什麼都不記得,你只要從這一刻開始記得,是我救了你,往後你就在我身邊待下吧。」他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家人可以教養出這麼沉穩的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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