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並不是所有事物都看得見吧?」倪千夜突然冒出這一句。
小十六的直覺一向很好,對倪千夜坦承,她知道並不是壞事,「沒錯……我看到的都是片段畫面,是沒辦法連結的;我無法知道事情會以什麼方式發生,也沒辦法完全預料到最後的發展……就如同我沒有預料到師父有留下遺囑一樣……」
「你以前是個很封閉的孩子,常常一句話會說得零零落落的。」對能侃侃而談的小十六,倪千夜像是有感而發,「是有人打開了你的心房吧?」
小十六隻能淡淡的苦笑。
「如同你所懷疑的,現在大家確實對你還不夠服氣,畢竟搶奪門主之位的心態已沉積太久,她們還殘存著貪婪的心思;若你死了,她們絕對會拍手叫好。」
「那你……」
「我從來沒捎想過門主之位!並不是所有人的理想都一樣,至少我就不是,我不要權位,我只要有個能讓我盡情施展拳腳的地方;比起門主,我更想當左右手,而師父一直都是瞭然於心,所以成全了我,我為何要不服?」
「可是……師父沒有成全我,我並不想成為門主!」小十六垂著頭,委屈得眼眶泛濕,差點掉下眼淚來。
「這我不清楚,我們只知道該服從師父的決定,這是門規。」
「若不是為了遺囑……你們也不想找上我吧……」
「看來你還滿清楚的。」倪千夜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食指輕輕在桌上打著規律的節奏,「遺囑裡交代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小十六,你隱瞞了我們這麼久,真的很厲害啊……你其實知道自己的真名對不對?」
小十六的呼吸一滯——她的心臟劇烈的收縮,壓縮著胸腔裡稀薄的空氣,喘息聲重重的從她的口中發出!
現在她更確定師父在遺囑裡寫了些什麼了,沒想到師父竟連死了也不肯放過她。
倪千夜沒有對她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繼續以陳述平常事的口吻輕聲說道:「你是師父的親生女兒,你替她報仇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師父要你親手去殺死你的爹,要你將那負心人的心挖出來給師父陪葬。」
小十六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她差點就要昏了過去——師父自己又愛又恨,卻始終無法痛下殺手的男人,如今居然要由她來執行……
因為得不到,所以直到黃泉底下仍要報復嗎?
師父、師父,你為何要這樣折磨我、為難我?難道就只是因為我身上留有那男人的一半血緣嗎?但生下我的人是你啊!
「萬風華。」
萬風華精神恍惚的抬眼——這個名字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寧願當個單純的小十六,也不想承認這個姓名!
師父告訴過她她的名字,但卻從未用這個名字喚過她,師父其實並不想承認她的存在,這點她很明白,所以刻意當作自己沒那個名字!
「聽著,萬風華,如果你放棄弒父,將會因違反門規而成為背叛者,包括我,我們全部的師姐妹都會當場殺了你;若你下得了手,那我們絕無二話,會立刻奉你為門主,這麼明顯的選擇,你知道該怎麼做對自己有利吧?」
萬風華神情虛弱的點了點頭,臉上都是淚痕。
倪千夜的手橫過桌子,按在萬風華發抖的手上,語氣放柔了,「你放心,只要你成功,對門規一向遵從的大家絕對不會再為難你,所有人都希望七虹道門派能振興起來,名揚四海,我們需要你。」
此時門板發出咿啞聲,門扉被大大的打開,柳雲煙就站在門後。
倪千夜回過頭,表情沒太多的驚訝——她早就知道大師姐一直站在門外,「師姐,偷聽夠了嗎?」
柳雲湮沒有否認,哼聲對著萬風華說:「就如同千夜說的,只要你敢,我們就會服從你,這是我們的共識;七虹道的新門主如果無法報前任門主的仇,威嚴絕對會掃地,江湖上盛傳師父有多麼可憐,受盡了男人的欺騙與利用,殺了那人就代表師父的弟子們是既強悍、又狠辣的,此舉能將師父失去的名聲重新建立起來.也能讓我們的門派一夕成名。」
「我們會協助你弒父的,你不用擔心。」倪千夜接續道。
萬風華默默的垂著頭,唇角拉出一抹淺淺的、苦澀的微笑——不依照遺囑做就必須死,她……根本沒選擇的餘地……
第7章(2)
山莊的青雲亭裡,謝貂暢姿態不雅的在裡頭打瞌睡,外頭清風微送,人工湖裡夏荷綻放,這樣清涼的午後實在是很適合偷閒打盹。
仰睡的姿勢撐太久了,他扳了扳微酸的頸子,擦乾嘴角的口水,翻個身打算繼續跟周公幽會。
「四弟!你給我醒來!」如同春雷般的吼聲響起,鑲金邊黑靴的鞋底不偏不倚吻上了謝貂暢的臉上。
某人立刻轟轟烈烈的摔下長型石椅,慘烈的哀叫了一聲。「他娘的!是誰?竟敢這樣叫老子起床!」
謝貂暢粗話飆得超順,捏了捏自己差點扁掉的鼻子,凶狠的抬起還殘留有鞋印的方臉。
他的視線由下往上看,當發覺到這記身影熟悉到令他發毛;看到臉,謝貂暢的氣焰立刻短了一節。
「我是誰?我是你三哥!」金朝旭對著他的臉咆哮,「我喊了你四次!你睡得跟豬一樣!」
「哈……哈哈……」謝貂暢連忙拍拍身上的灰塵,乾笑幾聲,頻頻往金朝旭背後探看,「三哥,你回來了啊!耶?你沒帶那個小姑娘回來嗎?」
他可是跟大哥賭了二百兩的銀票,賭三哥不會帶人回來,哦耶!他的好運終於來了——他押對注了!
金朝旭的臉臭得要命,拉得比馬還長,「我就是要跟你談這件事,你不是很懂江湖事嗎?七虹道門派的行蹤你查得到吧?」
「查得到是查得到……三哥,你查這個幹嘛……」謝貂暢搔搔頭,打了個呵欠,「你不是對這種事興致缺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