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陳日恆望著母親鼓勵的眼神,內心的徬徨漸漸消失了,他再感到茫然,他突然很確定自己所渴望的——
和陳日恆有關的習慣,她總是很容易就養成,很難改掉。
短短的同居生活,讓她不再習慣回到家得自己打開客廳的燈;不習慣早上,沒有他泡好的黑咖啡;荷包蛋,自己煎的五分熟,總是不對味。
那天發生爭執後,陳日恆就離開了,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天,她還是不能適應。一個人生活了三百二十一天所養成的習慣,才短短四十四天就被改掉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應證了:兩個人過日子,會比一個人過還要來的深刻。
看著黑暗的客廳,黃瀚儀舉起雙手投降,大聲的說:「好吧,我認輸了!」她認輸了,連帶對不願再掉淚的堅持投降。
打開客廳的燈,眼前一片霧濛濛,氤氳佔滿她的視線,下起豆大的淚雨。
你從來沒有爭取過,就要放棄,就說不可能,那你不也在為你們之間預設立場嗎?
這幾天,她仔細想過齊文偉所說的話,反覆地確定過自己的感情,做好豁出去的打算。本來想找陳日恆好好談談的,可是當她下定決心打給他時,他的手機轉入了語音信箱,她甚至還找到飯店去,但他和Kelvin都已經辦理退房了。
在飯店門口痛哭很丟臉,最糟糕的是,她還打電話找來齊文偉,拖他一起下水,那天晚上,她拉著他去買醉,十罐台灣啤酒下肚的結果是睡到隔天清晨,在爸媽家那間以前自己的房裡醒來,然後面對父親口頭教訓的疲勞轟炸,還要安撫知道她和齊文偉之間只有當朋友的緣分,而哭得哭天搶地的母親。
當了十五年的朋友,成為情人真的有那麼難嗎?
現在想想,當朋友也好,當情人也罷,她只希望……不要失去他。
客廳內的電話答錄機閃著薄弱的燈光,癱坐在地的黃瀚儀瞪著淚眸愣愣地看著它一明一滅,找不到力氣去撥放留言,直到許久,某道莫名的念頭驅使她上前,她繃緊呼吸,手指在按鍵上徘徊,閉上眼睛一股作氣地按下。
瀚儀……
留言內熟悉的低喚聲,讓她哭累的眼再度凝聚淚水。
對不起……這麼多年,我始終不也去證實「愛你」兩個字。
我以為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
我以為只要是朋友,天涯兩端,我們的關係就足以支撐一切。
我以為……你會永遠待在我的身邊……
但這些,原來真的都只是:我以為。
我還記得你問我:永遠的好朋友,不會覺得太漫長了嗎?這輩子當好朋友,可不可以下輩子不要?
那時的我不知道,你的心,有多痛。就算是到世界末日的最後一刻,你都會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這句話,有多殘忍。
現在我知道了,當我看見你的淚水因為我而流下,當我害怕你會因此而恨我,我才發現,自己究竟傷你多深,也才發現……我有多怕你不再愛我。
我常常這樣對你說:你很重要。可是你知道有多重要嗎?
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女人……現在我知道了,站上世界的舞台卻迷失方向的我,只要有你在身邊,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我是多麼的幸運,這輩子能擁有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情人:是你,讓我找到了最想待的地方,最想過的生活。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疑問,我相信你的愛,我相信我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所以……請你等我,等我結束這最後一場旅程,等我回到你的身邊。
瀚儀,Jet\'aime……Jet\'aime……「Jet\'aime」黃瀚儀跟著重複念著,眼淚掉得更凶了,但這次,卻不是因為傷心。
你還記得,Jet\'aime是什麼意思嗎?
「我愛你……」
我愛你。
直到眼淚,堆疊出唇角那燦爛的弧度,黃瀚儀想起了某位記者曾來信問過的問題——痛過、哭過之後是什麼?你知道嗎?
現在,她知道了——是幸福。
尾聲
冬去,春來。
春晨的涼意透過窗縫溜了進來,半夢半醒間,窩在被褥裡的黃瀚儀感覺到背後有道暖暖的熱源,下意識地鑽去。
溫暖的依靠,規律的起伏,輕細的鼻息,熟悉的古龍水香,無須睜開雙眼便能確認的她,悄悄地笑了。
「是誰說要在我生日的時候彈奏《Someweere in time》的配樂的?我好失望喔。」
結果去年的生日,她只收到限時掛號寄來的CD片。
偎靠的胸膛隱隱震動,低醇的笑聲在她耳邊響徹。
半晌後,笑聲停歇,回答她的是另一句八竿子打不著干係的問話:「你知道河堤公園裡露天咖啡座的名字叫「Jet\'aime」嗎?」
仍閉著雙眸的黃瀚儀皺了一下眉。「那早就不是新聞了。」
「那你知道,那裡的黑咖啡沒有我泡的好喝嗎?」
「你喝過?」
他依舊沒有回答她。「下次帶你去,賣給你我泡的黑咖啡。」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
「那裡在征會泡好喝咖啡的人才。」
「你要去應徵?」世界知名的年輕鋼琴家決定要洗手泡咖啡?這會引起轟動吧?
「嗯……」沉吟聲,像是很認真的在考慮這件事。「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啊!我可以先當店員,一步一點的做到最後,成為店老闆。」
「成為店老闆幹嘛?」
「在那裡開咖啡店,是你的夢想啊,等到當上店老闆,才能把店名改成「Someweher in time」嘛。」
「你還記得啊!」溢出的嗓音有些哽咽。
「當然。」一雙手,緊緊的環抱住她。「未來,我要一點一滴的實現你的夢想,讓你的夢想,變成我們的夢想。」他有這個能力為她實踐。
「那……不要改店名好不好?」她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我喜歡這個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