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槐微挑眉,訝異著從武師的口中聽到這一派言論。
光是看來者的反應,向槐就知道,這「詭影」果然不簡單,能讓這班追兵露出這般複雜的神情。
而向槐身後的樂靈,白淨的臉上先是一愣,而後清靈的大眼閃過一抹狡光,看著眼前是敵,卻也彷彿是「友」的武師們。
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話已至此,為首的武師知道還得完成未完的工作。
「兄台,抱歉打擾了,我等得繼續追下去,否則恐難交差,告辭了!」武師拱手,帶著一派人來匆匆、去匆匆,荒寺裡再次剩下他們兩人。
「姑娘,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向槐一派溫文的回首,對著樂靈露出溫和的笑容。
樂靈點點頭,此時臉上的表情是真心的微笑。
想來,「詭影」的行為,也不是每個人都不認同嘛……想到此,她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1章(2)
「姑娘看來心情極好。」向槐雖不知道原因,但他能清楚的感覺到,眼前女子的情緒倏變。
「是呀,我剛剛被那些人一嚇,心都快停了,不過現下知道沒有危險,心情當然好極了。」樂靈隨意找了個理由,不掩臉上的愉快。
「原來如此。」向槐表示瞭解的點了點頭,有禮的不多追問,只是找尋著寺裡是否有乾枯的樹枝可供點火。
他是個練武的人,內力充沛,並不畏寒,只不過眼前的姑娘一身濕衣,怕是體溫早已流失。
樂靈看著他彎身拾起乾柴,輕而易舉的就點燃一室暖火,不僅替荒寺裡添了不少溫度,也讓她的心裡暖了不少。
「謝謝。」她輕輕的開口,看著他在火光中的側臉,她有著淺淺的感動。
他們倆素不相識,甚至連話都沒說幾句,但是他的體貼她看在眼裡,簡單的小動作說明他這個人,是個秉性善良的好心人。
向槐清出火堆旁的位置,讓她坐在距他一步之遙的地方,用竹枝撥弄著火堆裡剛燃起的火苗,主動的開了口,想趁機打聽一下此地人的想法。
「剛才那些人口中所談到的『詭影』,不知姑娘可有耳聞?」向槐回過身,看著火光映著她的臉,無辜大眼一眨一眨的。
「呃……有啊,江南各大小城鎮,大概都聽過『他』的名號。」樂靈覺得說沒有聽過,實在是太矯情,決定要真話、謊言參半。
向槐點頭,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那麼姑娘,你對這『詭影』,可有什麼看法?」他往火堆裡丟了幾根竹枝,讓火燒得更旺些。
樂靈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著疑惑。
雖然,人人皆有好奇心,但是身為「詭影」,她的確該對任何對「詭影」有好奇心的人,多幾分提防與小心。
「公子對『詭影』很有興趣?」樂靈小心的開口。
「倒也不是。」向槐先是否認。「只是接連到過兩個城鎮,都曾聽見有人談論這一號人物,加上鄉野間對這個人毀譽參半,我很想知道姑娘的想法罷了。」
「這……」樂靈有些遲疑,這理由聽來正當,只是仍不免有些顧忌。「在我看來,詭影不是壞人。」
「喔?」向槐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據我所知,這詭影似乎偏好珍貴的金銀財寶和輕巧好拿的銀票,每每挑城裡富商下手,偏偏輕功極好,人人惡之,卻沒人能捉得住他,官府十分傷腦筋。」
聞言,樂靈忍不住輕輕的笑了。
「我說了笑話?」向槐好奇的看著她露出淺笑的臉,在火光下映得美麗非凡。
「倒也不是。」樂靈搖頭。「誠如剛才的武師所言,『詭影』的確是個讓富人恨之入骨的人物,卻也是窮苦人家的救星,所以,聽到你說官府因為要捉『他』而傷腦筋,我忍不住覺得欣喜。」
向槐支著下顎,看著她頗……「引以為豪」的神情,知道她並不是「官家」或「富家」那一派的人。
「這麼聽來,姑娘倒挺認同『詭影』的作法?」向槐沒想到,才到江南,打聽到的關於詭影的消息,竟以正面的評價居多。
樂靈輕咬唇,思考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小小的疑惑出現在她精緻的臉上。
「就拿汪大城一家來說好了,賣米出身,手下有不少農地,都出租給城裡的貧苦人家收取佃金,去年江南大旱,許多農家都收不了稻,別說佃金交不出來,耕稼甚至都還餵不飽家裡的人……」樂靈輕輕的說出這陣子以來,隱藏許久的不滿。
而向槐則認真的看著她,沒有遺漏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汪家有個大米庫,收藏上萬白米,人人都倚仗著他,看他是不是能發揮一絲絲的善心,哪怕是只捐出米庫中十分之一的米糧,都能讓城裡的人好好過個年,但是……」樂靈咬著牙,想起去年年關時,多少人的除夕年夜飯桌上,連白米都湊不出來。
「汪大城並沒有這麼做。」向槐接續她的話開口,看出她晶瑩透亮的大眼裡,對那些貧苦人家們,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心疼。
「他不但沒有這麼做,還哄抬米價,趁著這天災人禍,滿滿的賺了一筆,簡直是豬狗不如!」樂靈掩不住滿心的憤怒。
這樣聽起來,向槐有了基本的瞭解,知道為什麼這些人對「詭影」會帶著如此複雜的情緒了。
「再怎麼說,搶人錢財總是不對。」向槐身為官府中人,是非對錯早已深鑿在心,小善小惡都有其公斷的標準。
「我倒認為食人不吐骨、見縫插針的人,才該遭天譴。」樂靈想也不想的駁斥了他的話。
向槐聞言,微微的勾起嘴角,轉頭看著她,黑眸深不可測,筆直的望進她的眼底。
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樂靈懷疑自己是不是對「詭影」支持得太明顯了……
「我說錯話了嗎?」樂靈擰著眉頭瞅他。
「食人不吐骨,見縫插針的人,的確該遭天譴,不過律例仍在,官府會做好自己的事……」向槐仍不認同執行「私法」。